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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回答,我吃了一惊,连忙抬头看他:啊!还是原来的那个奚望!眼睛在(王秀)琅架的眼镜后闪闪发亮,嘴角上挂着讥讽的笑。
〃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用你的观点看不是一片混乱吗?〃陈玉立问道。
奚望鄙夷地看了她一眼:〃我的观点当然是有的。不过,我不愿意与你们一起讨论。我们的距离太远了。我好像看见长袍马褂、花翎顶戴在晃动,然而旗号却是马列主义!可悲!〃
〃这么说,你刚才的变化是装出来的?〃我又是吃惊又是气愤地说。
奚望竟然朝我眨眨眼睛!又跳起来抓住门框,引体向上,三下。我气极了:〃你什么时候学会这一套两面派行为的?〃
〃我学会了两面派行为?想想你们自己在于什么事吧!为了阻挡历史的车轮,你们的手能伸多长就伸多长。不够长,就靠你们自己手中的权杖指挥别人,把别人的手接在自己的手臂上。你们今天的这些作法光明磊落吗?特别是你,爸爸!我希望你不要去干涉这件事!到头来只有你自己出丑!〃
〃你给我滚!〃我忍不住吼叫了一声。
〃好吧,爸爸!我今天倒是诚心诚意来探望你的病的。何荆夫老师一再劝我回来看你,要我等待你、帮助你。现在看来,还是我的意见对对有些人,等待是不起作用的!我今天也没有白来,听到了你们的高论,还看了你们的材料。可以说,是无意中作了一次克格勃吧!谢谢!嘻嘻!〃
他走了,留下了放肆的〃嘻嘻〃声。这样的儿子!我的心绪全给破坏了。何荆夫要他等待我、帮助我!我在他们眼里成了什么人了?一个落后者!一个可怜虫?哼!他们自我膨胀到什么地步了!
〃我叫你不要把材料给他看!你总相信你的宝贝儿子!好,现在他一定会去告诉何荆夫,何荆夫心里害怕,说不定自己把稿子抽走,你这一着棋就白走了!〃玉立撒着嘴对我唠叨。
真是女人的见识!何荆夫要是真知道害怕,把稿子抽回来就好了!就怕他会采取别的什么方法来与我们斗争。这些年轻人,都变得狡猾了!一个个都成了政客!奚望也是这样。
〃好了,这件事明天党委会研究以后再决定。饭还没好吗?〃
〃刚才我去看过了,还没好。阿姨年纪大了,手脚越来越慢了。花那么多的钱雇这样的阿姨,只有我们这种傻瓜才干这种事!〃
〃实行革命的人道主义嘛!她无依无靠的。〃
〃我可不相信什么人道主义!这一点,我和现在的年轻人倒是一致的:人与人之间就是互相利用。她无依无靠才会对我们好。要是有依有靠,早把我们丢掉了。〃
唉!人道主义,人道主义!批判了多少次了,人们还是要谈人道主义。大家相亲相爱,一律平等,不要动不动就搞阶级斗争,想得多美!我不去斗人,人家要来斗我。人啊,人!人都是这个样子啊!整天斗还斗不好,不斗更不得了!
阿姨把饭菜端上来了,她确实太老了。家务这么重,她干不动了。难怪玉立不满意。这类事情,本来不需要我多管的。
〃以后家里的事都由你安排吧!不过,对阿姨应该照顾一点,她以前好几年都没拿工资,把这笔钱还给她。〃
玉立对我点点头,笑了。老阿姨无儿无女,能到哪里去呢?唉!腰酸背痛,管不了那么多了。一切由玉立安排吧!
二十三
孙悦:谁能想到竟会发生这样
的事。
想不到第一次到他的住处去找他,就和他谈这样的事!
〃荆夫,你的那本《马克思主义与人道主义》的书不能出啦,这是党委的决定。。。。。。〃他会怎么想、怎么说呢?他受得了这样的精神打击吗?要知道,他不是为了名成利就才写书的。他写的是他二十年来在人生道路上的体会,他为的是他所追求的目标。
由于自尊心的缘故吧,我从来没有问过他这本书的写作和出版情况。可是我了解一切。我有两个〃义务情报员〃:一个是许恒忠,他常常建议我劝劝何荆夫,不要做这类冒险的事。〃这些年的斗争情况老何已经隔膜了,他在凭着一股热情瞎闯呢!我看透了,既有变过来的时候,也就有变过去的时候。〃还有一个,就是小说家了。这人平时并不活跃,但却是我们同学中的〃消息灵通人士〃,对文艺、出版界的情况特别熟悉。他常常把出版社关于这本书的争论、反映告诉我。书稿发排的时候,他兴奋地跑到我这里说:〃孙悦,今天请我吃杯黄酒,有喜事!〃好像他自己的书就要出来了一样。他感慨地说:〃我缺乏老何那样的勇气,这一辈子只能这样庸庸碌碌了。我快成了中国的奥勃洛莫夫了。也许是因为我一直没有失去安宁的眠床的缘故吧?文穷而后工,古今皆然。我还是穷一点好。可是我又怕穷的滋味。〃我给他喝了酒,但着实笑了他一通。我在高兴的时候喜欢和人家开玩笑,有时还会促狭。
可是谁能想到,竟会发生这样的事:出版社已经决定出版的书,一个大学的党委书记可以卡住不让出。还讲不讲法律,讲不讲原则了呢?
〃这一关我们不能不把!而且,我们这样做也是对何荆夫的爱护。他不应该忘乎所以,以为现在什么修正主义的货色都可以拿出来了。〃
奚流在党委会上是这样说的。事情的始末我不大清楚,但我可以肯定,他是始作俑者。然而,在会上提出问题的却是游若水。在党委扩大会议快要结束的时候,他突然叫奚流:〃奚流同志!我有一个问题想提请党委研究。系总支书记们不一定都参加了。中文系的孙悦同志可以一道参加研究。〃奚流立即点头答应,连问都不问是什么问题,有没有必要在党委会上研究?这还不是事先商量好的!
我当然留下参加这个我事先毫无准备的问题讨论会。讨论一开始,游若水就拿出一份复写的材料,一、二、三、四、五地汇报他所发现的《马克思主义与人道主义》一书中的修正主义观点。
〃最大的、最危险的修正主义观点是他认为马克思主义与人道主义不是矛盾的,而是相通的。这就阉割了马克思主义的灵魂阶级和阶级斗争的学说。〃他说。但是,他不愿意详细地说一说,作者为什么说马克思主义与人道主义是相通的,作者所说的人道主义是什么内容。而我是知道的。荆夫讲的人道主义是要彻底地解放全人类。不但把人从阶级剥削和压迫中解放出来,而且从形形色色的精神桎梏中解放出来,从迷信中解放出来,从盲从中解放出来,并且越来越多地摆脱动物性。他反对把阶级斗争当作目的,反对夸大社会主义社会的阶级斗争,导致对人民群众的伤害和分裂。他认为社会主义社会应有更广泛的民主、自由和平等。他要求不但从物质上而且从精神上把每一个公民当作人,尊重他们的权利和个性。这难道不对吗?可是游若水认为,这些统统是修正主义观点:〃问题是十分清楚的!所有这些观点我们马克思主义者都一再批判过。而且不是文革中批判的,是十七年批判的,也就是在正确路线指引下进行的批判。〃
我不知道逻辑还能不能成为一种科学。因为它是这么简单:十七年文革现在;肯定否定肯定。三段论。黑格尔活着,会招收多少中国的弟子啊!
游若水发言的时候,白净的面皮涨得通红,光秃的头顶闪闪发亮。他的眼睛一直望着奚流,奚流却不看他。奚流轮流地审视着参加会议的每一个人,最后把视线落在我身上,停留了很久。
游若水讲完,把材料叠好装进衣袋。奚流把目光从我脸上移开,转向大家,平稳地说:〃我们根本不知道要出这本书。要不是游若水同志从有关方面听到消息,并主动讨了一份校样来看的话,这本书就出笼了。〃是游若水干的吗?我怀疑。这个人居然会发起一件事?
〃孙悦同志!中文系总支是不是知道这本书呢?〃
听到奚流在问,我立即回答:〃我是知道的。〃
〃为什么不过问?〃奚流问。
〃这是出版社的事,我们无权过问。何荆夫同志也有他的出版自由。〃我回答。
奚流的颧骨向上耸了一下,他问党委委员们:〃是这样吗?那末我们就来讨论一下,百花齐放、百家争鸣是不是要实行资产阶级自由化?我们党还要不要领导?〃
校河的水今天多么情啊!水至清则无鱼。这河里是无鱼的。鱼需要浑水,这是肯定的。人呢?也需要浑水吗?明明是一池清水,非要投进石子、烂泥、杂草把它搅浑不可吗?
党委会里资格最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