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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争与回忆(上)-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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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孩子。这是漫长而痛苦的一夜,她心潮起伏,毫无结果地懊悔和思考往事,一直追溯到她的少女时代,中间断断续续地打了几个做着恶梦的瞌睡。婴孩睡得不安稳,翻来覆去。她不断地摸着他的前额,觉得前额似乎还凉;然而当舷窗开始发白时,他突然出了一身大汗。她只得给他换上干净的襁褓。    
    她提着箱子到舷梯去时,赫布•;罗斯在微风吹拂的甲板上碰到了她。天开始亮了,一个晴朗可爱的日子。甲板满是兴高采烈的乘客。有一些乘客正在舱口盖上面围住一个拉六角手风琴的人唱歌,他们的手臂互相搭在肩上。一些土耳其船员大声地从码头到甲板来回吆喝,滑车那边传来闹哄哄的起吊声。    
    “天哪!”罗斯说道。“你不会真的这么干吧,娜塔丽?你不会把自己送到德国人的手里去吧?”    
    “我孩子病得要命。”    
    “亲爱的,孩子发烧是吓人的,可是他们好起来也快得惊人。只要在海上呆几天,你们就安全了,以后就永远安全了。安全和自由了!”    
    “你们可能要在海上呆几个星期呢。你们也许还得翻山越岭呢。”    
    “我们会成功的。你的娃娃也会好的。看看天气嘛,这可是个好预兆哩!”    
    他讲到关于天气的话倒是真的。海港平静了下来,风也似乎小了。维苏威好像用墨水画在苹果绿色的地平线上。幸福像花儿的芬芳一样散布在拥挤的甲板上。可是方才娜塔丽给路易斯换衣服时,他又打哆嗦了,乱抓耳朵,哭哭啼啼。她回想起那阵痉挛、医务室、可怕的夜、空气恶浊的下层甲板,就受不了啦。她把箱子放在舷梯口。“我想不会有人来偷这个的。不过,还是请看一下,只一会儿。”    
    “娜塔丽,你在做错事哪。”    
    她很快回来了,携带着躺在篮子里裹得严严的路易斯,她后面跟着披斗篷、戴帽子的杰斯特罗。贝克的梅塞德斯水箱上有个很大的外交标记——大红色的盾牌,白色的圆圈,粗黑的卐字——车到码头上就停住了。拉宾诺维茨这时站在舷梯口罗斯旁边,他的手、脸和工作服都搞脏了。他正用破布揩着双手。    
    随着梅塞德斯的到来,甲板上乘客们欢乐的合唱声一下子停止了。他们一动也不动地瞧着那辆汽车和两个美国人。只剩下船员们沙哑的咒骂声、海水的溅泼声、海鸟的鸣叫声。拉宾诺维茨提起箱子,又从娜塔丽手中接过那只篮子。“好,让我来帮你拿。”    
    “你太好了。”    
    她正要踏上跳板时,赫布•;罗斯朝她冲过来,抓住了她的胳膊。“娜塔丽!看在上帝的份上,要是你叔叔坚持的话,就让他下船去吧。他已经活够了,你和你的小孩还没有!”    
    拉宾诺维茨把这个美国人推到一边,对他咬牙切齿地说:“别做一个该死的傻瓜吧。”    
    维尔纳•;贝克博士打扮得很花哨,穿着花呢外套,戴着灯芯绒帽子。他跳下梅塞德斯,打开了前后车门,鞠了个躬,微笑着。这个场面在娜塔丽眼睛前面旋转。当贝克把两只箱子装入汽车尾部的行李箱内时,杰斯特罗从前门上了车。阿夫兰•;拉宾诺维茨小心翼翼地把篮子放在后座上。“好啦,再见吧,杰斯特罗博士,”他说。“再见了,亨利太太。”    
    贝克坐在驾驶座上。    
    她哽咽地对拉宾诺维茨说;“我做得对吗?”    
    “算了。”他用粗糙的手摸了摸她的脸颊。“明年在耶路撒冷。”    
    泪水涌到她的眼眶里。她吻了吻他的胡子拉茬、沾着油污的脸,蹒跚地上了车。他给她关上车门。“我们走吧!”他用意大利话对那些船员喊道。“收起跳板!”    
    随着杰斯特罗和贝克愉快地交谈,梅塞德斯驶下码头。娜塔丽俯身在婴孩的篮子上,强忍着眼泪的哽咽,使她的喉咙抽搐了。当这辆车朝北驶出那不勒斯,在一条没有人的碎石公路上行驶时,太阳升起来了,发出耀眼的白光。维尔纳•;贝克把车停在美国大使馆门口,帮着娜塔丽下车的时候,下午的阳光正斜射到威尼托路。路易斯发高烧了。    
    红十字会在为被拘留者传递着邮件。在娜塔丽离开这里去锡耶纳之前,她给拜伦写了封信,告诉他发生了的事情,内容大致如下:    
    由于我又回到了文明世界——要是你把墨索里尼的意大利叫作文明世界的话——我能发现自己做了一件慎重的事情。我们安全而舒适。一个美国医生在给路易斯治病,他在复原之中。那艘船真可怕。天知道那些人会有什么遭遇。不过,我仍希望自己不曾对这艘船感到那么恶心。我要听到“救世主号”的下落后才能安下心来。


第一部 “娜塔丽在哪里?”第五章(1)

    除了牵挂下落不明的妻子和儿子,拜伦•;亨利倒是挺喜欢这场和日本进行的新战争。这使他一度摆脱了“乌贼号”和它的吹毛求疵的艇长,承担了甲美地海军基地废墟的物资挖掘工作。在炸毁了的碎石和烧焦了的断木下面,在烧焦了的盒子和板条箱里,装有大量珍贵的军需品——电子装备、衣服、食物、机械、水雷、弹药,千把种让舰队发挥作用的必需品;首先,各种零件现在比金刚钻更需要。拜伦带着一个相当大的工作队天天挖掘这些物资,装车朝西运到巴丹。    
    他在甲美地受到袭击时,从炮火中抢救鱼雷的功绩,使他直接从哈特将军的司令部得到这一委任。只要他能从这个西面环抱着海湾的半岛上——美军正在这里挖进山去,准备可能受到长期围困——提供物资,他在烧毁了的废墟中就受有全权委托。这样的行动自由使拜伦心旷神怡。他对文书工作和规章制度的蔑视使他在“乌贼号”船上的日子非常难过,但干捡垃圾这一行,倒是他最大的优点。为了推动工作,他签署任何文件,编造任何谎话。他征用闲着的人手和车辆,好像他就是将军本人。为了克服障碍,消除争端,他利用被火烟熏黑了的一箱箱啤酒和烟卷,这些东西他是在废墟中偶然发现的一个大地窖里弄到的,它们却像金币一样顶事呢。他的司机和搬运工也都得到很多这类东西。他确保他们吃得好。必要时候,他还厚着脸皮以紧急情况为借口,把他们带到军官食堂去。    
    有一次空袭期间,他让十七个他的人长驱直入“马尼拉旅馆”的餐厅。就当炸弹在海滨爆炸的时候,这一帮满身污垢、汗流浃背的工人,围着白餐巾,一边听弦乐,一边吃着豪华的午饭。他用印刷精致的海军支票付这餐很贵的饭账,还自己掏腰包,另加一张五块的美元算小费;接着,他很快地走出去,撇下侍者头儿半信半疑地瞪着这张薄薄的蓝纸。就这样,拜伦使得他那帮由水手、码头工人、海军陆战队员以及卡车司机杂凑起来的挖掘工人——菲律宾人、美国人、中国人,他全都不在乎——高高兴兴地由黎明苦干到黄昏。他们紧紧地跟着他,因为他让他们老是有事干,像驯兽人把鱼儿扔给他的海豹一样给他们好处,对他们在碎石堆里小偷小摸行为只当没看见。    
    被摧毁的臭气冲天的甲美地基地使他想起了战火纷飞的华沙,在那儿他和娜塔丽正赶上希特勒入侵。这可是另一种战争:从热带晴朗的天空中偶尔投下的炸弹,使舰艇起火,使海滨棕榈树丛中冒起许多火焰;和摧毁波兰首都的暴风雨似的德国炮弹和炸弹全然不同,也没有敌人逼近的恐怖。甲美地已被炸得一塌胡涂了,一个彻底炸毁了的军事目标,但那基地只是马尼拉湾一百英里长安然无恙的海岸线上一个硝烟滚滚的污点。城市本身仍保持着和平时期的样子:灼人的暑热、强烈得眩眼的阳光、来来往往的拥挤的汽车和慢腾腾的牛车,几个白人和成群的菲律宾人在人行道上溜达。警报、大火、沙袋,小小的日本轰炸机在尽是棕榈树的绿色小山上空隐隐出现,带着黑烟的砰砰响的高射炮弹差着一大截,根本打不到,这一切构成了这个城市的战争场面——在感觉上略微有点像电影中的战争。    
    拜伦知道事情会变得更棘手。悲观的谣言大量流传。譬如说,整个太平洋舰队已经在珍珠港被炸沉,包括全部航空母舰在内,但应该承担罪责的总统扣压着这个灾难性消息。再不,就是说麦克阿瑟宣布的“小股”敌人在吕宋登陆是在扯谎;又说日本军队已经大批登陆,有几千辆坦克在隆隆开向马尼拉,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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