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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里弗兰怎么说呢?”
“大发雷霆!气坏了。”她朝拜伦笑笑。她的脸上泛起红晕,两眼射出热切的光芒。“我可不能不考虑这个问题,是不是?从一星期一百五十元到一星期二百元,这可是了不起的升级呀,你瞧。”
“可不是,真慷慨,梅德。趁此机会摆脱掉克里弗兰,那就更好了。”
她的脸上仍然温柔可爱,但是亨利家特有的坚定口气已听得出来了。“唉,你老是低估了休,是不是?听众们喜欢他。当然,拍电影比卖肥皂、卖泻药要强多了,但是我现在这个工作是靠得住的。休甚至还给了我他公司里一笔小小的股份。这确实是个伤脑筋的选择。”
“梅德琳,应该抓牢环球公司这个机会。”
“告诉我一件事情。休有没有什么地方得罪了你?如果有,那也一定不是有意的。他觉得你这个人可怕。”
“他不了解我。”
“你要我说吗?我敢打赌,你是为了他在杰妮丝家里吻过我。是吧?”她咧开嘴朝他笑着,一副调皮相。“我敢打赌,这件事还在你心头作怪。我的上帝,你当时告诉我已经看见我们俩的时候,你的眼神真像要杀人似的。”
拜伦仍然愿意把这件事从他的记忆中抹掉:那个细皮白肉的已婚的肥胖男人把梅德琳搂在怀里,她的裙子后摆朝上翻,露出粉红色大腿和雪白吊袜带。“好吧,你要我给你出个主意。我已经照办了。”
“勃拉尼,”——她的声音变得柔和了——“休•;克里弗兰提出和我结婚。”拜伦脸上毫无反应。她急忙说下去,满脸通红,“麻烦就在这里。所以我必须找个人谈谈。妈只知道一本正经,她听了这件事准要气得一命呜呼。再说呢,她的问题也够多的了——怎么了,你这样一言不发看来是不高兴,好哥哥!可是你不了解休。他这个人是跟我们一样的,亲爱的,他实在是个很懂事、软性子、孤孤单单的人。”
“有老婆和三个孩子陪伴还不够吗?”
梅德琳苦笑一声。“依我看,那是不得已。”
“他向你求婚了吗?”
“哦,亲爱的,如今没有求婚这种事了。”她轻蔑地把手一挥。“你向娜塔丽求过婚吗?”
“当然,没少说话。”
“好啊,你算是个稀罕的老古董。咱们亨利一家全是的。休已经在办离婚了。”
“他在办了吗?”拜伦站起来,踱来踱去,两脚踩在全是小石子的泥地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你该跟爸爸谈。”
“爸爸?别提了。他会拿了马鞭去找休的。”
“他是为了你才要把妻子离掉的吗?”
“哦,克莱尔,他的妻子,是个怪物,完全精神失常,一个蠢女人,他二十一岁结的婚。害怕失掉他,害怕得就像要发疯似的,可是又要把他踩在脚底下。她只知道朝精神分析医生那儿跑。花钱像个女公爵。可不是,一年前她到处大发神经,胡言乱语,对我造谣毁谤,不知道说了多少威胁恐吓的话。使他不得不买件貂皮大衣求她息怒。她真是个没羞没臊的东西,勃拉尼,我说的句句都是实话。当然,她还挑拨孩子们来折磨他。”
“听我说。今天就去找环球公司。”他停了下来,站在她面前。“告诉那家伙,星期一就到他那里上班。”
“我估计你会这么说的。”她庄严地仰头看着他,声音却是颤抖的。“我没把握是不是能做到。”
拜伦的心头涌起了一股对他妹妹又是厌恶又是心碎的同情,说道:“那么是很顶真的了。”
“是的。”
他的声音变小了。“顶真到什么程度?”
“我已经告诉你啦。”她的口气又变得叫人恼火了。“这件事不需要动用马鞭和猎枪。不过是很顶真的。”
他仔细打量了她的脸,深深叹了一口气。这姑娘的温柔坦率的面容就像一个皮制的面具一样看不透。“他多大年纪?”
“三十四。”她看了一下手表。“哥,你得开车去接妈妈,带她上华纳兄弟电影制片厂的午餐食堂去跟我们碰头。我们这就骑马回去吧。”
“也许我要在电影厂里跟他谈谈。”
标致的皮面具微微露出一丝渴望神情,像是松了一口气。“你?谈什么呢?”
“就谈这件事。”
她把嘴一撇。“你要带一支猎枪去吗,好哥哥?”
“不。如果他要跟你结婚,他应该乐意跟我谈谈。”
“我没法不让你谈。随你的便。”她把一只脚伸进马镫。“帮我把脚跨上去,勃拉尼,我们晚了。”
第三部 拜伦与娜塔丽第三十五章(2)
在华纳兄弟电影制片厂场地上的那座宽敞宏大、座无虚席、阳光明亮的自助餐厅里,罗达睁圆了两眼,伸长脖子,看得出神,简直没吃什么东西,只顾不停地说:“你瞧,梅蒂,那不是汉弗莱•;鲍嘉吗?——我喜欢的明星,还有贝蒂•;戴维斯!她不在银幕上面看起来还是那么年轻。”
休•;克里弗兰向她解释,大明星们都有他们自己的豪华餐室,不过有时候他们也欢喜来光顾一下职工的午餐食堂,来一客夹馅面包,喝一杯牛奶。克里弗兰跟电影明星一样,穿了一件晨衣来吃午饭,脸上还是拍电影的化装。拜伦瞧见他这副模样,又觉得讨厌他了,但是他那套装模作样的谈吐和谄笑显然使罗达觉得有趣,而他的圆滑周到、春风满面的神气也给她留下了好印象。两套无线电广播节目——原有的《业余时光》和对军人广播的《快乐时光》——都很有号召力,正在摄制的电影短片眼见会有更大的进账。梅德琳的一星期一百五十元大约是拜伦在潜艇上薪水的两倍;如果她接受环球公司的聘请,她就可以赚得比她父亲当重巡洋舰舰长的薪水还多。
这是怎么回事呢?午饭后参观了短片《快乐时光》的摄制,拜伦便很有反感。士兵们和水兵们成了克里弗兰的假装是即兴笑话的不值一文的笑料,这些笑话都用印刷体写在大纸板上高高竖在摄影机镜头拍不到的地方。没有一个观众。梅德琳后来解释说,导演会拼接上一些聚精会神、哈哈大笑以及热烈鼓掌的观众镜头。拜伦觉得,就算这些假把戏都搞成功了,这样的影片也不见得会教人看了舒服。就这么一个无线电广播员,别的什么都没有,故意装出一副随随便便的样子,拿一些身穿军服、才能平庸的孩子们开开玩笑,表示他毫无架子。娱乐行业的这种种景象和音响虽然非常低级,却显然使他母亲看得入了迷。她能有这么一个暂时忘掉悲痛的机会,拜伦感到高兴;至于他自己,只觉得烦腻乏味,如坐针毡,一个哈欠接着一个哈欠,打得他两颚都酸痛了。
休息的时候到了,暂停拍片,克里弗兰向他们走来,笑容满面,拿来两只纸杯装的咖啡。“你好像比我还需要这个,海军上将。”
梅德琳急急跑来。“妈,拜伦!汉弗莱•;鲍嘉正在隔壁场子里拍有声片子。要去看吗?”
“那行吗?”罗达求之不得地问。
“当然行。”
“我都看得眼花缭乱了。”罗达跟在她后面说。
拜伦安坐不动,克里弗兰问他:“没兴趣?”
“克里弗兰先生,我能跟你谈谈吗?”
“什么事?”
“梅德琳告诉我环球公司想聘请她。”
“哦嗬,来吧。”拜伦和他一起走进一间用胶压板隔起来的化妆室,两人同在椅子上坐下,椅子对着一面用灯光镶边的镜子。“拜伦,别让她接受那个工作。”
“为什么不?人家给的钱多。”
“莱尼•;斯普雷雷根是个过得去的电影剧作家,他可不是个主管人。他靠能说会道搞到这位置。他是个共产党,不仅如此,他还是个声名狼藉的共产党。他在环球呆不长,他一走——梅德琳在好莱坞也就站不住脚,无依无靠,非走不可。”
“她说你要跟她结婚。”
“哦,呵呵!”克里弗兰满脸堆笑,伸手掠了一下脑后的头发。“这个么,你就叫我休,好吗?”他看看化妆桌上一只廉价闹钟,喝掉了咖啡,一面站起身来,一面打哈哈地说了声,“喝咖啡休息这一会儿工夫,我们就别打开那一罐豆子了吧,嘿,海军上将?你在这儿呆多久?”
“我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