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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极了。”斯普鲁恩斯是难得这样说的。“吩咐巡洋舰上的水上飞机一发现敌人就穷追不舍,上校,别放他们跑掉。”
华伦亲自参加拂晓搜索。尽管很疲劳,但飞行还是比呆在待命室里发愁来得愉快。在星光里起飞,在黎明和日出时分作长程飞行,使他好像从紧张中喘过气来,舒坦多了。他什么也没找到,但他听到彼特•;戈夫从南部搜索区用无线电发来一篇激动的长报告。显然有两条大型战舰,不是巡洋舰就是战列舰,在黑夜中相撞。它们由驱逐舰护卫着,正慢腾腾地行驶着,周围是一大片浮着油迹的水面,其中一艘的头部看来被撞破了。可怜的彼特,飞到了两条庞大的操纵失灵的破船上空,却没带一颗炸弹!这将是让“大黄蜂号”上的轰炸机提高它们那可怜巴巴的战绩的大好机会。在归途中飞近屏护舰队时,他再度下降,飞越“诺思安普敦号”,看见他父亲在舰桥上若无其事地挥手打招呼。“大黄蜂号”上的轰炸机早起飞了。
“企业号”的待命室里,飞行员们贪婪地听着扩音器里源源不绝地传出的驾驶员之间在无线电中相互打趣或偶尔说的粗话,这时,“大黄蜂号”上的飞机找到了那两条破船,用半吨重的炸弹予以重创。等这次空袭结束,巡洋舰上的巡逻机报告说两艘军舰都被打得稀巴烂,在焚烧,但仍在极慢极慢地行进。电传打字机在胜利的光辉中变得调皮起来,拼出这些字样:
看来企业号还有的是投弹练习的机会
第二部 中途岛第三十二章(7)
看到这个,戈夫少尉发出一声怪叫,招来一阵哈哈大笑,萎靡不振地倒在椅子上,熬红了眼的驾驶员中间,有几个摇起头来。
“啊,彼特,你大显身手的机会来啦,”华伦疲乏地笑笑。“这回只消看准了下蛋,十拿九稳的。”
彼特•;戈夫脸容又板又白,说:“我要直掷在烟囱里。”
大伙儿离开待命室时,华伦拍拍戈夫的肩膀。“听着,彼特,收起掷在烟囱里那一套。无非是又一次轰炸任务罢了。你在这次战争中有的是机会呢。”
少尉戴上钢盔,长着红胡子的下巴颏儿僵着不动,一副年青人的倔强相,使华伦强烈地想起拜伦,不禁悲从中来。“我不过是不喜欢领了军饷不干事罢了。”
“你出勤飞行就尽了本份啦。”
风向这时转了偏西。麦克拉斯基——尽管受了伤,已经又参加战斗了——熟练而迅速地带领大队出击。飞行员们尽管筋疲力尽,但华伦发现他们在编队飞行中越来越在行了。战斗本身就是所大学校,这是没问题的。
半小时飞行后,地平线上出现一层烟,说明下面就是那些打击对像。麦克拉斯基的大队里包括三架幸存的鱼雷轰炸机,但上面命令只有在没有高射炮火的情况下才能使用鱼雷。从一万英尺高空中通过双筒望远镜观看,这两条军舰已被打烂到不堪设想的地步——在一片飘动的烟雾和跳跃的火焰中,大炮歪斜了,舰桥悬挂着,鱼雷发射管和飞机弹射器奇形怪状地耷拉着。“大黄蜂号”上的飞行员曾报告说是战列舰,但在华伦眼里,它们活像一双被打坏的“诺思安普敦号”巡洋舰。两艘军舰都在稀稀拉拉地打出高炮曳光弹,还有几发炮弹爆成一团团黑烟。
“啊,这样只好不使用TBD鱼雷轰炸机啦。”麦克拉斯基的声音清晰地传来。他把对付这两条巡洋舰的任务分配给俯冲轰炸机分队,于是攻击开始了。
第一分队由加拉赫率领,公事公办地完成了任务;至少命中三颗炸弹,掀起滚滚浓烟和烈火,高射炮火也停止了。华伦正要带领自己的分队对远在下面那熊熊燃烧的残骸俯冲,回头望望彼特•;戈夫,朝机外伸出一只手,在最后关头亲热地对他表示,劝告他不要激动;他然后驾轻就熟地把机首朝下,着手俯冲,从望远瞄准镜中望出去,正好是那条烧得正旺的巡洋舰。
华伦穿过零星无力的高射炮火,俯冲了约莫一千英尺,座机被击中了。他觉得机身惊人地一震,听到被炸裂的金属发出可怕的刺耳声响,看到一幕奇特的景象:自己那蓝色机翼被炸断,一个锯齿形的碎片飞走了,残余部分吐出樱桃红的火舌。他最初的反应是吃惊得目瞪口呆。他从没想到过自己会被击落,尽管明知道危机重重。眼看被宣判死刑了,他还是不相信这是真的。他的前程展开在他面前,不知还有多少年月——安排得井井有条,活生生的远大前程!然而要创造什么奇迹也只有几秒钟啦。他那受惊的头脑里回旋着这些令人目眩的念头,他徒劳地使劲扳动操纵杆,就在这时候,火焰烧遍了那断裂的机翼,他从耳机里听见科尼特惊叫了一声,可是听不明白。飞机朝一旁下坠,开始朝下旋冲,机身拼命摇晃,发动机直冒着火。蔚蓝色的海面在华伦眼前不断地旋转,在视野的四周是一圈火焰。他看见下面不远的地方就是溅着浪花的波涛。他拼命去拉开座舱罩,可是拉不开。他吩咐科尼特跳伞,没有回音。座舱里越来越热,在这高温中,他那僵硬的身体朝前紧贴在安全带上,挣扎了又挣扎,不停地挣扎。他终于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说到底,再也没办法啦。他已经尽了自己的全力,如今死的时候到啦。这对老爸爸来说将是难受的,然而爸爸会为他感到骄傲。这就是他最后的有条理的念头,关于自己的父亲。
海洋气势汹汹地涌起打着漩的、溅着浪花的大浪,朝他迎面扑来。已经全完了吗?
火焰在华伦面前跳跃,使他在世的最后几秒钟内什么也看不见,烤得他疼痛难熬。飞机砰的坠落入海,像在黑暗里猛地挨了一拳。华伦最后的感觉是又舒服又凉快的:海水冲洗着他被烤焦的脸和双手。飞机砰地爆炸开来,但是他感觉不到了,伤残的身子开始漫长而缓慢地下沉,平静地沉到茫茫大海的海底,他最后安息的地方。有几秒钟工夫,一缕黑色的轻烟标志着他掉在海面上的地点。接着,像他的生命一样,这缕轻烟被风吹散,无影无踪。
我儿押沙龙啊,我儿,我儿押沙龙啊!我恨不得替你死,押沙龙啊,我儿,我儿!
第三部 拜伦与娜塔丽第三十三章(1)
七月半,罗达还没从那噩耗的打击下恢复过来,便坐火车离开华盛顿向西海岸出发。梅德琳已经在好莱坞,拜伦在圣迭戈的潜艇攻击学校受训,只要他请假出来一趟,至少他们一家三人便可以相聚。虽说是战争年头,乘火车旅行仍不失为一件快意事儿,单是为这次出门收拾行装,便已使她的悲痛有所减轻。她在餐车才吃了第一顿饭,就使她寒冷的血管恢复生命的蠕动。她自己知道一身纯黑的丧服、深色的女帽和深色的长袜看上去别有风姿。用罢晚餐,俱乐部车厢里的男客们都拿眼瞟她。有一位留两撇小胡子、佩戴勋标的空军上校,为了碰碰运气,替她付了一杯酒钱。简直太不知趣!这个男人难道没看见她的丧服?她忧伤地瞅他一眼,给他一个冷水浇头。
她睡在卧铺上,盖的垫的都是普尔曼卧车上毛茸茸的厚毯子,过了好长时间才得入睡。哐啷哐啷的车轮,有节有拍地晃来晃去的铺位,火车头气喘吁吁的厉声哀号,陈旧的火车座套和绿色帘幔的气味,在漫漫长夜中列车滚滚向前的震动——这一切都使她浸沐在怀旧的哀思之中。想当年她还是个订婚不久的十九岁少女,也曾似这般在车中度夜,心里洋溢着爱情,怀着鱼水之欢的憧憬,疾驰着向查尔斯顿去跟帕格相会;在那短暂而狂热的蜜月里,他们俩也曾依偎在一个下铺床位里;一家子随着帕格的驻地一处处迁徙,她也曾携带婴儿睡卧铺,起先是一个,后来是两个,然后是三个。今宵又在车上,却是孤枕独眠,去投奔她剩下的两个成年子女。
唉,哪堪回首,华伦成婚的那一天,驱车前往彭萨科拉机场,那一路上的歌声和香槟!唉,看见他的那最后一瞬间,她这小小家庭的最后一回团圆,从此便一去不复返了!他显得分外少年英俊,驾驶着那辆卡迪勒克汽车,一路上引吭高歌,挤满了车子的一家人,包括他的金发新娘和拜伦的那位黑头发、黑肤色犹太姑娘,全体都和声伴唱:
直到我们再见时,直到我们再见时,
直到我们在耶稣脚下见面……
罗达认为儿子的阵亡是给她自己的一个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