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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成集团挺特别,贵客上门不沏茶,请喝饮料,是可口可乐,冰镇的。姑娘在给客人开可口可乐罐时居然发表议论,张嘴批评起徐启维来:“县长为什么不给大家重要讲话一下呢?”
刚才在大门口,林奉成请徐启维给列队欢迎的公司员工讲几句话,徐启维说这一回免了,以后再讲。姑娘提的就是这事。徐启维这时才有所留意,发觉这姑娘还挺惹眼。她显然不是本地人,普通话没有本地口音,字正腔圆。
徐启维道:“哪有那么多重要讲话呢。”
姑娘说:“至少该给大家问候两句嘛。”
徐启维不觉发笑,说看来他是疏忽了,他“至少”应当问候些什么呢?姑娘说:“也不用多,就那句‘大家好’。”徐启维说这就行了?姑娘说,她和她的员工就等着这句话呢。他们认真培训过,徐启维这一句问完,大家会齐声回答:“首长好。”徐启维可以再加一句:“大家辛苦了。”下边人会齐声再和:“首长更辛苦。”然后还可以说其他的,想说什么都行。不管徐启维怎么说员工都会适当应对,例如:“大家晒黑了。”
四
下边人会齐声响应:“首长更黑。”
徐启维大笑。姑娘说的是一个流传甚广的笑话段子,有影射领导干部腐败之嫌。这位姑娘当然知道该段子什么意思,可她就敢玩笑似的跟徐启维说,同时做一种百无禁忌还善解人意之状。漂亮姑娘总是占便宜,如此公然嘲讽的段子经她嘴里说出来,徐启维并不感到特别刺耳,居然还有些受用。
“什么首长啊,”他自嘲道:“小小县官。”
他注意到姑娘笑眯眯直往他右边脸看,瞟一眼,侧过头再瞟一眼,挺留神,却装出一副傻乎乎不懂事只顾偷看的样子。徐启维问:“你看到什么了?”那姑娘笑,说没有,什么也没看到。徐启维头一晃作罢。这时林奉成打完电话过来了,装模作样,大大咧咧:“哎呀哎呀,对不起对不起。”
他介绍说姑娘叫宋惠云,是他的总部办公室主任。他让姑娘去拿烟请县长,说他有一包老烟,阿诗玛牌,15年前的产品,特别稀罕。这种老烟眼下贵得不行,一包卖几百上千,今天拿出来孝敬县长。徐启维说他不抽烟。林奉成不听,举手往姑娘包着短裙的屁股上一拍,让她赶紧去拿。
这一拍挺说明问题的。
现在这位姑娘坐在徐启维办公室的沙发上,她说,是林总让她来找县长。干什么呢?要钱。那天在奉成集团,林奉成以资金周转有困难为由拒绝借钱,徐启维不再提借,还指示财政局长协调几家银行为奉成集团提供帮助。林奉成让自己的总办主任宋惠云找县长就这事,送一份报告,请县长履约帮忙。
这林奉成还真是会缠,他要是真的资金周转不了,哪还有办法借钱给县长发工资?这人明知徐启维有拍脸装胖之嫌,装模作样还要伸手来摸摸,验证一下县长脸上是肉厚呢还是水肿,难道他“哈哈”一笑不够,还想多笑几声?
徐启维却没多话,他让姑娘把报告留下,说这事他会交代财政局重视,帮助协调。他还特地说:“告诉你们老总,谢谢他。”
姑娘没多问,显然知道徐启维谢的是林奉成忽然同意借出的钱。临走时她眼睛一眯笑道:“县长您挺忙的,我写的报告可一定要看,我特别会写错别字,帮我改啊。”
这姑娘话说得怪了。让县长给她改错别字,这是乡村扫盲班?徐启维却没顾上立刻查看她的错别字,因为外边还有人等着见他。他把奉成集团的报告先放在一边,等事情办清楚了,回头再看,这才发现姑娘送来的档案袋里原来有名堂:除报告外还有一个信封,鼓鼓囊囊,竟装着一沓现金。点一点,百张百元,整整一万。
徐启维立刻给宋惠云打电话,问她现在在哪里?宋惠云说她已经回到公司总部了。徐启维让她再来一趟,笑笑道:“我这会儿有空,想听宋小姐讲笑话。”
“县长想听什么呢?”“讲首长更黑呀。”
这种姑娘当然立刻就明白是怎么回事,她哎呀一叫,说:“县长,那是林总一点见面礼,那么小一点小心意,您一个大县长真就这么放在心里?”
“你还是来吧。”徐启维依然和风细雨,“或者还要我亲自去?”
五
隔一会儿,林奉成的电话来了。
“县长,给我一点面子嘛。”
徐启维说:“没问题,今后企业有什么事尽管找我,肯定会尽力帮你。”
他还叫林奉成让宋惠云来。说你这主任材料写得不错,意思表达清楚,文笔简练,但是有几个错别字,改一改就好。
于是这个姑娘再次坐到县长办公室的沙发上。
徐启维让她把那些现金拿走,说:“下不为例,明白吗?”
姑娘说行了她要走了:“都是笑纳了,再说下不为例的。”
“也不都这样。对吗?”姑娘装傻:“有吗?”
事后她给徐启维打电话,说她一看到徐启维就有感觉,徐县长真是不得了,这么年轻,这么帅,这么能干,又有本事又清廉,这样的官应当升,掌大权,那才好呢。只是徐县长要升官也不能只顾自己,让别人来巴结一下还是应当的,眼下她做梦都想着怎么才能巴结徐县长。说起来当徐启维这样的县长也挺不容易,官这么大,钱这么少,事还这么多,这种县长容易做吗?所以应当允许人家有时候巴结一下。
“像这样可不行。徐县长真把我害死了。”
她自称被林奉成臭骂了一顿,骂她一点小事都办不好。她说,本来是林奉成要亲自给县长送报告和错别字,她多了句嘴,说她特别喜欢徐县长,这事交给她好了。林奉成还不放心,问:“你能搞定?”她说:“放心,肯定拿下。”
徐启维不觉大笑,说:“拿下?谁?”
“当然是您啦。”她也笑,“比县长大的领导都拿过,怎么就徐县长拿不下来?气死我了!”
她说林奉成骂得她走投无路,只想跑到县长办公室来狠狠哭上一顿,让县长承担一切责任。
“你可以来。”徐启维当即表态,予以批准,“让你哭。”
姑娘说她不敢这么找徐启维,县长这么大的官,六月十五的大太阳想晒都晒不黑,哪容她这种小丫头想找就找。但是她想给他打电话。她觉得还是打电话好,因为电话里的话徐启维都能听进耳朵里,一句不落。
“当面说就不行了?”徐启维问,“为什么呢?”
她说不为什么,不好说,不敢说。徐启维让她尽管说,没关系的。她就在电话那边装一副傻姑娘忍俊不禁之态,噗哧笑道:“我怕县长不高兴,忽然把脸别开。”
徐启维也笑,却在心里骂。
他知道她笑的什么。
2
林奉成早年是“社皮子”,“社皮子”是本地土话,意为乡村小痞子。林奉成是县城近郊人,城郊村落亦农亦工亦商,人员混杂,三教九流会集,不像传统乡村单纯。林奉成老家那村子人口四千,是个大村,风水格外怪异,以出坏仔闻名,本县历史上有名的几个流氓恶棍都来自该村。林奉成本来有望在这类人物里谋一席之地,他出身贫寒,从小失教,不爱读书,好偷鸡摸狗,惹是生非,8岁参加少儿斗殴,用一把农人修田埂的砍刀把邻居一个15岁少年的胳膊从肩膀上生砍下来,从那时起名声大噪,谁都预言这小子不得了,一满18肯定让政府拖去枪毙,一天也多不了。
六
16岁那年,此人因聚众到县城偷窃自行车被拘,劳教两年,不良少年在劳教中忽然成人,见识大长,接触面拓宽,交了一些特殊朋友。重获自由后,这人不再无所事事,他跑到县城,在城关西头路边搭个棚,跟一个在劳教中认识的朋友一起卖西瓜。十数年后“奉成集团”的林总就是从这个西瓜棚起步的,当时他穿一条短裤,打赤膊,脚上套一双拖鞋,头发蓬乱,瘦骨嶙峋,不似后来那副人模狗样。
林奉成绰号“林菜豆”,本县老小几乎无人不晓。人们当面这么叫,他从不计较,这有些缘故。林奉成从商早期,卖过西瓜,贩过大米,倒过水产,玩过建材,很会折腾,却收益不多,一来本钱太小,二来经验不足。有一年林奉成押一车咸鱼到省外卖,路过一座城市,因货车抛锚滞留在一个小旅馆里,在那里碰上了一个收购菜豆的商人。林奉成一听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