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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地相爱,不能分离。她在这里给友人写信说道:“没有人知道我是多么地爱迪戈,但也没人知道与这位先生生活在一起有多难。他的生活方式是如此怪异,以至于不得不猜测他是否真的爱我,但我想他确实是爱我的,即使是以‘他的方式’。”
弗里达这个女人,一生华丽无比(她的妆容、服饰、气质以及她的色彩感),痛苦万分(她的残疾、由车祸带来的折磨了她一辈子的脊柱和脚、还有她的爱情)。一切都在她那些难以言说的画里。
丁丁现在在写关于弗里达的一本书。她说,就从造访弗里达的故居开始。我热切地嘱咐她:快写,快写,我要给你出这本书。
二
1954年,弗里达去世之前,在剧烈的肉体痛苦的同时,也陷入了间歇性的精神迷乱的处境里面。这种处境,一部分原因是由吗啡这类药品导致的,更重要的原因在于这种处境似乎是所有个性浓烈、精神强度很大的人难于避免的。
弗里达用日记的方式记录她迷乱时期的状况,文字本身也呈现出迷乱的形态。比如这一则:“他来了,我的手,我的红色梦幻。更大。更多你的。玻璃的殉道者。伟大的非理性。柱子和山谷。风之手指。流血的孩子。云母微粒。我不知道我的好笑的梦在想什么。墨水、斑点。形式。色彩。我是一只鸟。我是一切,没有更多的慌乱。全部的钟。规则。大地。大树林。最大的温柔。汹涌的海浪。垃圾。浴缸。明信片。骰子,手指演奏那渺茫的希望。布。国王。如此愚蠢。我的指甲。线和发。我自由自在的思想。消失的时间。你被从我心里偷走了,我只有哭泣。”
这些文字如果呈现在画布上,就是标准的“超现实主义”作品。
我觉得,弗里达这些日记里面除了迷乱的特色之外,延续了她作品中一贯的肉感,只是以前她把肉感放在她的画布上。弗里达的肉感混合着各种俗艳的想象和深刻有力的痛苦。身体的残疾、长年的病榻生活,让她对肉体的感觉非常奇妙,既迷恋又厌恶,然后她把这种混合复杂的情感转化成她的色彩语言。在海登·赫雷拉著的弗里达传记中,他对弗里达送给托洛斯基的一幅自画像有这样的一段描述:“……嘴唇是梅红色的,脸颊是粉红色的,指甲也涂成了红色。她以一种绝顶完美的技巧选择了服装的色彩——鲑肉色的裙子、赭色的大披巾、葡萄酒色的罩衫;所有这些色彩美丽无比地被置于橄榄绿的背景上。”
应该说,弗里达所有的绘画作品都有这种动物性色彩和植物性色彩的融合,并且,动物性色彩最终笼罩了植物性色彩,让整个作品呈现出——肉感。我把这个意思给一个朋友说,她说,是不是也可以说性感?我说,不,我从来没有觉得弗里达的作品是性感的。这恰恰就是她的魅力所在。她呈现出来的是一种原生态的东西,呈现出的是她非常本色的没有经过知识分子“系统”矫正过的文化趣味(弗里达热爱马戏、街头杂耍、人猿泰山的电影和拳击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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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居·文字·电影(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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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这种“肉感”投射到她的语言中去,也就有了一种微妙而动人的效果。比如,她评价自己的名言:“她的壮丽在于她的跛脚。”
还有一个很有特点的例子发生在她和超现实主义理论家布雷顿之间。他们都谈“超现实主义”这个概念。布雷顿说:“纯心理的自动作用驱使下想用文字或其他方式表达出来,是大脑的真实的作用。受思想之支配,而没有任何理性的控制,超越任何审美或道德的成见。”弗里达说,“(超现实主义)是那种在衣柜里发现一头狮子的惊讶神态,那可是你原本确信会找到衬衣的地方。”我在看到这个事例时甚至能想象弗里达说完这话的朗朗笑声。这种笑声是粗鲁,不由分说的,充满了智力上的优越感。这位被归于超现实主义派别之内的女画家,生前从不肯认同这一点,她总是觉得,所谓的超现实在她那里全是现实。
三
对电影《弗里达》的期待很隆重。在开拍的消息见报后,我就开始期待了。过了差不多两年,才看到它成为威尼斯电影节开幕式影片的消息。紧接着是媒体的欲言又止,不说好,也不说不好。
我是一直等到《弗里达》的碟版出来后才去买来看的。先前的枪版、修正版出来时我都忍住了。对于一部描述世界上最鲜艳的女人的电影,我一定要看到相对完美的画面呈现在我眼前。
我看到了我希望看到的很多画面,墨西哥特有的九重葛红、宝蓝色的平房、庭院里孔雀散步以及跟弗里达紧紧联系在一起的白色的石膏、各种纯色的墨西哥民族服装、鲜血、黑发、黑色的痛苦、盛开的花朵以及不透明的眼泪。
不过对这部影片真是不知说什么好。它显得仓促和紧张,编导面对弗里达一生过于丰富的故事显得难以取舍,进而手忙脚乱。不过,我还是喜欢这部电影,它是动了情的,甚至可以把它的仓促和紧张视为动情时刻的笨拙。
主演海尔玛·塞耶克的表演也跟整部影片一样,不知让人说什么好。她明显用力过度。不过,出于同样的理由,我还是喜欢。作为墨西哥籍的演员,塞耶克表达出了弗里达墨西哥似的浓烈,但没能表达出弗里达独有的复杂,但塞耶克本人对这个角色有一种强烈的爱慕之情,她在这个片子里那种自始至终的近乎于歇斯底里的眼神,可以说是弗里达的,更应该说是塞耶克的,很是撼人。
电影《弗里达》是根据海登·赫雷拉的传记《弗里达》改编的。电影想还原这部极精彩的传记作品在影像上的全貌,但事实上这是做不到的。就是这个企图之心损害了电影本身。我很遗憾地看到传记中的很多细节没有能够呈现影像上,甚至弗里达的很多作品也没能充分展示。后者对于一部关于画家的传记片来说,是致命的。
在传记《弗里达》的最后,有关她的临终时刻,是这样写的:“……她要求将那张四柱床从卧室的角落里搬到过道上,她说她想多看一眼花草树木。从这一视角她还可以看到里维拉养的鸽子。当夏雨骤降,她就长时间地观赏树叶上跳动的光影,风中摇晃的枝条,雨珠敲打屋顶,顺檐而下……”。但影片最后,弗里达临终前还在作画,并以她赠给里维拉25周年银婚戒指结尾。我不喜欢这个结尾。我相信弗里达临终前一定放弃了所有,包括绘画和爱情,她会因终于要告别这过分痛苦的一生而欣喜,这种欣喜只有自然本身才能理解。
2003/7/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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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式部和清少纳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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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平安王朝时期之一大幸运就是同时出现了两位绝世才女,紫式部和清少纳言,两部日本文学的典籍之作《源氏物语》和《枕草子》的诞生,在奠定了平安文学整体性的杰出成就之时,加入了一抹女性卓越而幽微的气息。这也是文学艺术史上所谓伴生现象的一个著名例子,在同一个时代的同一种氛围里,才子才女们互相补气,携手登场。常言说,人才都是一拨一拨出来的,就是这个道理。
但,平安王朝时期的一个不幸也在于此。紫式部和清少纳言同为贵族之后,同为宫中女官,同为绝世才女,于是,一出女人之间的瑜亮之争就不可避免了。
据说清少纳言对紫式部也没少讥讽之语,只是我现在没看到相对集中且能明确证实的说法。紫式部对清少纳言的评价是清清楚楚写在她的日记里的。她写道:“清少纳言是那种脸上露着自满,自以为了不起的人。总是摆出智者才高的样子,到处乱写汉字,可是仔细地一推敲,还是有许多不足之处。像她那样时时想着自己要比别人优秀,又想要表现得比别人优秀的人,最终要被人看出破绽,结局也只能是越来越坏。总是故作风雅的人,即使在清寂无聊的时候,也要装出感动入微的样子,这样的人就在每每不放过任何一件趣事中自然而然地养成了不良的轻浮态度。而性质都变得轻浮了的人,其结局怎么会好呢。”
这段话且不说是否公允(读者哪里能判断这个问题?),但很有意思。“很有意思”是清少纳言的口头禅,回想读《枕草子》,她那一声紧似一声的“这是很有意思的”,再联系到紫式部所云“总是故作风雅的人,即使在清寂无聊的时候,也要装出感动入微的样子……”,不禁莞尔。紫式部真是刻薄啊,但说的是有几分在理。对任何事任何人都易感的人,我也有点不以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