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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情节的故事 主编:季羡林-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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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回到家,妈妈问我:“谁同你谈话?”
  我说:“黎辛,还有一位女同志,坐在黎辛对面,她没有自我介绍,黎辛也没有介绍。”我说了女同志的模样,穿着。妈妈说:“那是胡海珠,总支副书记。”
  我向妈妈说了方才谈话的情况。
  这时,妈妈又提出了前一天夜晚说过的事,她说:“我看你还是提前回苏联学校去吧!你待在这里,只会一步步地被牵进作协机关的这场运动中去。你留在这里也帮不了我什么。你可以相信我、放心我,我不会寻短见的。”她的语气中透出些许急切。
  我改变了留在北京陪伴妈妈一些时日的打算,决定提前返回苏联。
  我从苏联回国时,通过苏联的国际旅行社买了往返双程火车票。原订8月21日离京。8月6日上午,我去前门附近的国际旅行社更改火车票日期。北京——莫斯科国际列车一星期两班,次日,7号的票仍有。我迟疑了一下,觉得第二天就走,太急促了,想再陪妈妈住几天。于是,决定下一班车走,就把车票的日期改订为8月11日。
  这天下午,妈妈去作协参加党组扩大会。走时,神情坦然、镇定。我无言地跟着她走到院子当中,目送她走出大门。我从昨天看到的贴满大楼的那些大字报,大体上已能想象出批判斗争会上的气氛和情景。想到这些,我的心怎么也平静不下来。直到吃晚饭时,妈妈才回来。她进门后,只说了一句:“头疼,我休息一下。”就回房躺在了床上。
  妈妈告诉我:“刘白羽要见你,他要你明天上午十点到他的办公室去。”
  这时的作家协会,邵荃麟是党组书记,刘白羽是党组副书记。我在延安时,就认识刘白羽,1942年,他同妈妈都在“文抗”。我1947年从晋察冀边区到哈尔滨后也曾去看望过他。
  7日上午,我准时走进了刘白羽的办公室。这是一间很大的房间,办公桌旁放了一张大沙发、两张小沙发。刘白羽略显热情地同我握了手,并介绍他身旁一位面孔微黑的中年人:“这是中宣部机关党委副书记崔毅同志。”他招呼我在一张单人沙发上坐下,自己搬了一把靠背椅,坐在办公桌旁,崔毅也坐在一张椅子上。
  刘白羽说:“听说你从上海回来了,找你来谈谈。关于你母亲1955年定为‘反党小集团'的问题以及现在‘翻案'、‘向党进攻'的情况,黎辛同志已向你谈过了,我就不多说了。我今天主要同你谈你母亲在南京的一段历史问题。你母亲不仅有反党的错误,而且历史上还有自首变节行为。”
  刘白羽说的大意是:你母亲1933年5月,因冯达叛变而被捕。被捕后,最初几个月对敌人是作过斗争的,但后来屈服了。她向敌人写了一个书面的东西,她交代是一个条子,内容是:“因误会被捕,在南京未受虐待,出去后回家养母,不参加社会活动。”不在于是条子还是自首书,问题在内容,仅从这个内容来看就是自首变节行为。条子就是自首书。其次是被捕后仍和冯达住在一起,而她明知冯达已叛变。再就是,她被捕后与国民党特务头子徐恩曾、大叛徒顾顺章来往,丧失了共产党员气节。她没有被投入监狱,生活上受到这些特务头子的优待。主要就是这几个问题,他还说了一些说明这几个问题的细节。
  刘白羽最后说:“考虑到你可能不知道这些情况,所以找你来谈谈,希望你同党有一致的看法。至于你嘛,你父亲是胡也频烈士,对于你的父亲,我们都是很敬仰的。”
  他谈了大约一个多钟头,我注意地听着,心中骇然。只是在谈话结束时向他表示:“这些情况,我以前不知道,事情来得突然,我将按照你的希望认真地去思考。”
  崔毅在刘白羽谈完之后简单地说了两句:“希望你同党有一致的认识。我对你母亲的认识也是经历了一个过程,起初,我也没有识破她。”此时,崔毅的处境比较尴尬。一年后,他因支持丁玲“翻案”,被定为反党分子。
  我步履艰难地向家里走去,心情十分沉重,深深感到妈妈的问题又加重了。自首变节,这是革命气节问题,是政治生命攸关的问题。
  我走进家门,步入客厅,沉重地坐在沙发上。这三日,噩梦般的事情接踵而来,我的思想接连不断地处于惊疑交集的状况,精神上感受到的压力也一次比一次加重。加上睡眠不足,我感到极度的疲惫,正想暂且什么也不去想,稍歇一会儿,不料邮差送来报纸。
  我随手翻开《人民日报》,第一版上醒目的大字标题:《文艺界反右派斗争的重大进展——攻破丁玲、陈企霞反党集团》。三天以来的感受,不能说我对此完全没有思想准备,妈妈也向我说过:“我的问题迟早会见报,你要有精神准备。”但是,当它来到我面前时,我仍是感到震惊,心不停地在战栗。我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以极大的力量抑制住内心的惶惑,仔细地读完了标题下的全部文字,心头上笼罩着一片幻灭感。我走回卧室,躺在床上。
  更起招呼我去吃午饭。我走进饭厅,坐在餐桌旁,望了妈妈一眼,心里袭来一阵悲凉。我不忍心再看她,就低着头吃饭,从碗里扒了一口饭,却咽不下去,抑制了几天的眼泪终于溢满眼眶。我不愿妈妈看见我流泪,就站起身走回到客厅。这是我回到北京后第一次流出眼泪。
  我刚在客厅中坐定,妈妈就跟了进来。她有些慌乱,一边用手揩拭着流淌着的眼泪,一边开口想说什么,但泣不成声。
  妈妈稍稍平息了激动的情绪,说:“你不要为我难过,我的问题见报是预料中的事,只是迟一点,早一点的事情。”
  我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
  妈妈问道:“刘白羽上午同你谈了些什么?”
  我说:“谈你在南京三年的事,结论就如报纸上登的:自首变节。只是具体情况,你过去告诉我的简单,他谈的详细。”
  她说:“是的。那时我以为我的问题将会得到平反,所以就说得简单一些。”
  我向她说了刘白羽谈的一些内容。
  妈妈说:“我要向你说明的是,所有这些情况,我以前都向组织谈过。在延安时我是这样说的,中宣部专门小组审查这段历史时,也是这样说的。专门小组作了调查,调查的结果同我向组织讲的也是一致的。专门小组的结论否定了‘自首',但留有‘政治错误'。我对这个结论提出保留意见。现在他们没有拿出新的根据,反而加重说我‘自首变节',并且在报纸上公布,这我又有什么办法!但是,就刘白羽所说的这几点,事实上是,我被捕之初,知道家里的地址是冯达供出来的之后,就一直痛骂冯达,我多次提出要和冯达分开,并且提出让他们把我关到监狱里去,但这些掌握我命运的国民党特务就是置之不理,硬要把我和冯达关在一起,利用他来软化我,以此来达到他们的政治目的。后来我觉得既然摆脱不了冯达,那么我也可以利用他,借助他麻痹敌人,使敌人对我的监视松懈,寻求机会逃离南京。写那张条子是徐恩曾通过冯达之口告诉我,说他们逮捕我引起了一些麻烦,社会舆论抗议,外国人也不满,因是在租界抓的我,侵犯了外国人的治外法权,说如果我写一个书面的东西,表示是因误会被捕,愿归隐养母,就可放我回湖南。我想,如果真让我回湖南,我总会找到党组织,继续革命的。于是我写了一个条子,也就是在一张信纸大小的白纸上写了:‘因误会被捕,未经审讯,出去后愿居家养母。'但他们食言,我骂他们不讲信用,他们也不理睬,囚禁依旧。在党组扩大会上有的人说,这条子就是自首书。就这个内容来说,我既没有承认自己是共产党员,也没有任何损害党的言论,没有自首的言词,这只是为了应付敌人以便脱身。我被捕后,没有出卖党的组织,没有出卖同志,也没有泄露党的秘密,这些,周扬、刘白羽他们也是承认的。而且,敌人企图利用我的名望为他们做事,写文章,我都拒绝了。至于与特务头子徐恩曾、顾顺章等人的关系,我是被囚禁的人,他们来找我,我怎么能拒绝得了不见他们?”
  在她概括地说完了以上情况之后,她说:“我们是母子,你可以相信你的母亲,相信你母亲这个老共产党员。你也是共产党员,你也可以自己思考、判断。”
  妈妈还一边流着眼泪,一边向我讲了她在囚禁中,曾自尽明志,以死证明自己的清白,以死证明对党忠贞的情节。我听来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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