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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一个大臣慢步向前,对武帝跪下。众人一看,原来是魏其侯窦婴。
“启奏陛下,臣窦婴有话要说。”
武帝心想,你不是沉得住气么?到底还是开口了。“好,窦爱卿,请说。”
窦婴不慌不忙地说:“陛下,臣为太皇太后内侄,深知太皇太后平生以节俭为要,不事奢华。
既有孝文皇帝遗诏在先,臣以为,田大人的治丧方法,上合先帝之意,下应万民之心,太皇太后在天之灵,如若有知,也会得到安慰。”
这几句话,不仅让武帝心里舒服,众人心里佩服,就连田鼢,也觉得意外。
武帝见窦婴跪在自己脚下,不愿起来,就拉了他一把,“窦爱卿,起来吧。朕知道,你说得有理。可这许昌,先要以活人祭奠太皇太后,现在又说自己糊涂,你以为该如何处置呢?”
窦婴从心眼里就看不起许昌,可他也觉得许昌也太蠢了,搬起石头来,把自己的脚砸肿了,可没落到一点好。他似救非救地说:“陛下,臣以为,许丞相刚才是糊涂,现在已清醒了,他不会再言以人祭奠之事。”
许昌此时才发现眼前有了一根救命稻草,忙说道:“是的,老臣糊涂,老臣再也不敢说这事了,老臣谢谢窦大人,救了老臣一命。”到这份上,他还想着和窦婴套套近乎。
窦婴不以为然地说:“丞相大人,你还是谢皇上吧!”
许昌继续膝行。再向武帝磕头道:“臣谢圣上不死之恩!谢圣上不死之恩!”
武帝此时才松了一口气,说道:“众位爱卿,听旨!”
众大臣一齐跪下:“臣等接旨!”
武帝退回皇座,所忠也忙着站到他身后。“朕命田鼢,按孝文皇帝遗诏,总领太皇太后安葬及寝陵之事。”
田鼢急忙叩首:“臣领旨谢恩。”
武帝将手一挥,示意田鼢退后,却对众人说:“丞相许昌,年老昏聩,不能再领朝政。朕念你跟随先帝和太后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没有苦劳,也甚疲劳。暂且免你一死。从今免去相位,回家养老去吧!”
许昌早就知道他不可能再当丞相,能保住命,也就不错了,于是再三叩首:“老臣谢主隆恩!”
武帝继续说道:“朝中大事,不可一日无人领衔。朕命窦婴田鼢二人,暂且共领朝事。待太皇太后安葬之后,再议丞相之职。”
窦婴田鼢两个,好像双双都是胜利者,齐齐叩首道:“臣等领旨,再谢皇上隆恩!”
武帝本想拂袖而去,可他觉得意犹未荆他拍了一下手边的镇尺,厉声说道:“朕即位六年以来,太皇太后疼爱有加,为朕年少,未少操心。如今太皇太后放心归去,大汉朝事,由朕独领。朕决定,明年元旦之日,改元为元光。从此,朕要一元初始,光大天下!”
众大臣心里当然明白,皇上这回亲政,一切都要从头来了!于是纷纷叩首,口中叫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田鼢果然有些能耐。他的头脑很聪明,又是一个精力充沛、条理清楚的人,做起事情来,不怕杂多纷乱;愈是纷繁的琐事,他愈要理出个清清楚楚来,同时还要把过程让众人看得真真切切。所以这次窦太后的丧事,成了他显山露水的大好时机。大到安排灵堂和排出百官坐次,小到各色人等的孝服怎么穿着,还有陪葬的泥偶怎么摆放,全由他一手安排。几千人参加的一个大丧之事,居然让他办得井井有条,上上下下,谁都说不出一个不字来。就连做事一 向谨慎的窦婴,也不得不服气地说:田大人年轻,精力充沛,要是让老夫来办,老夫早就累得趴下了呢。
愈是这样,汉武帝愈是担心。这些天来,他按照田鼢的安排,一个一个地去履行仪式,省心倒是省心,可他总觉得自己又像个木偶似的,由人摆布。他更担心的是,田鼢做得愈卖力气,他对宰相人选的任用就愈难。母亲的用意是谁都明白的,这个丞相非要田鼢来当不可。而武帝最寄予厚望的,是窦婴,尤其是对匈奴出兵等大事,那是非窦婴不可的。可是,这个窦婴,不知是老庄的无为而治学得多了呢,还是要静观武帝对自己的态度呢,反正什么事情都是往后缩,众人把他向前推,他也是不到关键时刻不吭声。和他这种不争比起来,前后忙得屁颠屁颠的田鼢,更显得故作姿态,求位心切。可武帝也拿他没办法,毕竟是自己的舅舅啊。
眼看太皇太后大丧已毕,朝廷诸事,要作安排。这头等大事,当然是丞相人选了。武帝想把此事拖一拖,拖得田鼢露出些破绽来。可那田鼢做事无懈可击,窦婴仍是不叫不到,不问不言。武帝心里急得真上火,可表面上还要装作没事一样。
可是,皇太后却等不及了。她知道,儿子看不上自己那个同母异父的弟弟,而是把窦太后的侄子当成丞相的最佳人眩哼,太皇太后,六年来,她压得我们母子大气都不敢喘,可是皇儿居然还看好她的侄子窦婴,真是不可思议。如果让他当丞相,这朝廷大权不还是让窦家把持着吗?彻儿啊,你都二十二岁了,难道还不知权柄的重要,非至亲不能轻信么?愈是这么想,皇太后就愈是急切地盼望儿子早日定下田鼢为相。终于,她等得不耐烦了。
“彻儿,你舅舅安排太皇太后的丧事,你还满意么?”太后将武帝召到昭阳宫内,不说别的,开宗明义。
“启禀母后,舅舅他把事情办得都很好。这样安排,既遵循了孝文皇帝的遗诏,又不失我们的仁孝之道,上上下下,都很满意。”
“那好。这么说,我有心让你舅舅为丞相,你是答应喽?”
武帝没想到,母亲问话竟会如此直白。“启禀母后,舅舅治丧得力,却并不能说明他就是丞相之材埃”“噢?你说说看,哪点不行?”太后有点生气。
“母后,舅舅他小事聪明,大事未必孚众。尤其是我朝当今至重之事,是如何对付匈奴的骚扰。这种战事,和魏其侯窦婴相比起来,舅舅还是差得很多呢。”
皇太后当然明白,儿子抬出对抗匈奴的事情,就是要把田鼢放在丞相之位的外边。“哼,我就知道,你最看得起那窦婴。可是,彻儿,你别忘了,窦婴是太皇太后的侄子,不是我们王家的人!”
武帝看到母亲生气了,就小心地说:“母后,您先别生气,容儿为母后申明道理。”
太后也觉得自己有点太急了,儿子毕竟不是小孩了,急是没用的。“不要客套,尽管说来。”
武帝从容地说道:“母后,窦婴文韬武略,天下皆知。平定七国之乱,他有大功在先;儿臣即位之后,他与田鼢、赵绾、王臧等人革新朝政,不畏太皇太后而抗旨,您也知道。再说,几天前在朝堂之上,他顾全大局,依舅舅田鼢之意行事,更让众人称道。要论丞相,恐怕窦婴要在其先呢。”
太后等他说完,急切地说:“彻儿,你难道就不明白,他这是老谋深算?他如此精明,能让众人都说他好,这对你皇上的威望,危害会更大!”
“儿臣以为,窦婴不是那种人;母后也请放心,儿臣也不会让一个窦婴专了朝政。”
太后心想,果然你已经定了!安恍校∧阄沂芰笋继蠖嗄甑难怪疲霾恍硭闹蹲釉倮粗甘只牛 ?
武帝却不以为然:“母亲,窦婴他不是那种指手划脚的人,也不会让您和孩儿难堪。倒是舅舅他,爱出风头,不能孚众呢。”
太后见儿子如此执迷不悟,气一下子冒了出来:“好啊,彻儿,你今天胆子也大了,舅舅不放在眼里,母亲也不放在眼里了。有本事,窦太后在时,你逞强啊?”
武帝第一次发现母亲发这样大的火。他连忙退让:“母亲,孩儿不是那个意思。”
“什么意思?你要是眼中还有我这个母亲,那就让你舅舅为丞相,不然,你就是忘了我这个含辛茹苦多年的娘,就是不孝!”
武帝几乎是无言以对。“母后息怒,孩儿按您的话行事还不成?只是……”“只是什么?你发下诏命,看看有谁不服?”
“母后,儿臣只恐众大臣不能心服。”
皇太后突然想到,何不找个大臣来印证一下,说服儿子呢?可朝臣之中,除了田鼢,她一个也不熟悉。想了一下,她想起了东方朔。东方朔对自己的俗女和女婿是那么好,能不替自己说话么?想到这儿,她微微一笑。“好,你把东方朔给我召来,我倒要问问他,朝中会有哪个不服!”
东方朔正在上林苑里监修公主的府第,听说太后召见,他不敢怠慢,急忙向昭阳宫这边走来。
就在路上这么点时间,他的脑子还在不断地琢磨:太后找我,是平阳公主和卫青的事呢?还是修成君和金不换又吵架了?噢,卫夫人前天刚生一个女儿。听说当时皇太后和皇上等了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