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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为了显示他许诺的真诚,同时也为了牢记还债是自己的义务,债务人通过契约授权债权
人在债务人还不清债务时享有他尚且“拥有的”,尚能支配的其它东西。便如他的身体,或
者他的妻子,或者他的自由,甚至他的生命;在某些宗教意识浓厚的环境中,债务人甚至要
转让他的后世幸福,他的灵魂得救的机会,乃至于他在坟墓中的安宁,例如在埃及,债权人
让债务人的尸体在坟墓中也得不到安宁,而埃及人恰恰是讲究这种安宁。具体地说就是债权
人可以对债务人的尸体随意进行凌辱和鞭笞,例如可以从尸体上割下和债务数量相等的肉等
等:在早期,哪里有这种观念,哪里就有精确的、法定的、对每一肢体、对身体的每一部位
的细致可怕的估价。所以当罗马的十二条法规声称在这种情况下债权人割肉多少并不重要:
“若论割多割少,无异于诈骗一样”(Siplus minusve secuerent,ne fraud esto),我
就认为这已经是进步了,已经是更自由、更大度、更罗马式的法律观念的明证了。让我们来
弄清上述整个补偿方式的逻辑,这种方式实在是够怪诞的了。等量补偿实现了,但不是直接
地用实利(不是用同等量的钱、地、或其它财物)来赔偿债权人的损失,而是以债权人得到
某种快感来作为回报或者相应补偿。这种快感来自于能够放肆地向没有权力的人行使权力,
这种淫欲是“为了从作恶中得到满足而作恶”,这种满足寓之于强暴:债权人的社会地位越
低下,他就越是追求这种满足,而且这种满足很容易被他当作最贵重的点心,当作上等人才
能尝到的滋味。通过“惩罚”债务人,债权人分享了一种主人的权利:他终于也有一次能体
验那高级的感受,他终于能够把一个人当“下人”来蔑视和蹂躏;如果惩罚的权利和惩罚的
施行已经转移到“上级”手里,他至少可以观看这个债务人被蔑视和被蹂躏。因此补偿包含
了人对他人实施残酷折磨的权利。
六
在这个义务与权利的领域里开始出现了一批道德概念,如“负罪”、“良心”、“义
务”、“义务的神圣”等等,它们的萌发就像地球上所有伟大事物的萌发一样,基本上是长
期用血浇灌的。难道我们不能补充说,那个世界从来就没有失去血腥和残忍的气味?就连老
康德也不例外,他那“绝对命令”就散发着残酷的气味。同样是在这个领域里“罪孽和痛
苦”第一次发生了阴森可怕的观念上的联系,而且这种联系或许已经变得无法切断了。让我
们再问一遍:痛苦在什么情况下可以补偿“损失”?只要制造痛苦能够最大限度地产生快
感,只要造成的损失,以及由于损失而产生的不快能用相对应的巨大满足来抵偿:制造痛苦
本来是一种庆贺,就像刚才所说的那样,债权人越是不满意他的社会地位,他就越是重视这
种庆贺。上述这些纯属推测,因为对这种隐秘的东西追根究底是很困难,也是很难堪的,而
且如果有谁在这时突然抛出“报复”的概念,他就只能蒙蔽和混淆视线,而不是把问题简化
(“报复”本身也正是要引导向同一个问题,即:“制造痛苦怎么会产生满足感?”)。我
认为,驯服的家畜(比如说现代人,比如说我们)极力表现其谨慎,甚至于伪善,直到能够
与构成古代人巨大欢快的残酷(这残酷简直就是他们所有快乐的配料)程度相抵。可是另一
方面古代人对残酷表现出来的需求又是那么天真无邪,而且他们的这种“无所谓的恶毒”,
或者用斯宾诺莎的话说就是“恶毒的共感”,已经原则上被当成了人的正常的特性,从而也
就成了为良心所真心诚意接受的东西!明眼人或许能发现,时至今日还有许多这种人类最古
老、最原始的欢快的残余。在《善恶的彼岸》中,甚至更早些时候,在《曙光》中我就小心
地指出了:残酷在被不断地升华和“神化”,这种残酷贯穿了整个上等文化的历史,它甚至
还在很大意义上创造了上等文化的历史。无论如何,人们在举行王侯婚礼和大规模公众庆典
时开始不考虑对某人实行处决、鞭笞或火刑,这并不是很久以前的事。当时没有哪个高贵的
家族不备专人,以供人随意发泄狠毒和进行残酷的戏弄(让我们回想一下公爵夫人宫廷中的
董·魁克多这类人。如今我们在读他的书时舌头上还满是苦涩,甚至是痛苦,我们因此对这
种痛苦的制造者感到非常陌生、非常不能理解——他们竟然心安理得地把董·魁克多的书当
作最逗乐的书来读,他们简直要笑话死他了)。看别人受苦使人快乐,给别人制造痛苦使人
更加快乐——这是一句严酷的话,但这也是一个古老的、强有力的、人性的、而又太人性的
主题,尽管也许就连猴子也会承认这一主题:因为有人说猴子早已先于人类设想出,而且
“表演”了许多稀奇古怪的残酷手法。没有残酷就没有庆贺——人类最古老、最悠久的历史
如是教诲我们——而且就连惩罚中也带着那么多的喜庆!
七
不过,我阐述这些思想的意图绝不是要帮助我们的悲观主义者们向他们那走了调的、嘎
嘎作响的、厌倦生命的磨盘上加水;相反,应当明确地指出,在人类还未曾对他们的残酷行
为感到耻辱的时候,地球上的生活比有悲观主义者存在的今天还是要欢乐。随着人们对人的
耻辱感的增长,人类头顶上的天空也就越来越阴暗。悲观主义者疲惫的目光、对于生命之谜
的怀疑、厌倦人生者的冷冰冰的否定——这些都不是人类最狠毒的时代的特征。它们刚刚开
始出现,它们是沼地植物,有了沼地才有它们,它们属于沼地——我指的是病态的娇柔化和
道德化趋势,由于有了这种趋势“人”这种动物终于学会了对他的所有的本能感到耻辱。在
变成“天使”的途中(我不想在此用一个更冷酷的字眼)人调理了他那败环的胃和长了舌苔
的舌,这使他不仅厌恶动物的快乐和无邪,而且对生命本身也感到腻味,有时他甚至对自己
也捂鼻子,并且很不和谐地同教皇殷诺森三世一道开列可厌事物的目录:“不洁的产物,在
母亲体内让人恶心的哺育,人赖以生长的物质实体的败环,唾沫、小便、人粪等分泌物发出
的恶臭。”如今,痛苦总是自然而然地被用作反对存在的第一条论据,总是对存在提出最重
大的疑问,这使我们回忆起人们做相反的价值判断的时代。那时人们不想回避痛苦,相反,
他们在痛苦中看到一种奇异的魅力,一种真正的生命的诱饵。或许那个时候疼痛不像今天这
样厉害——我这样说为了安慰娇柔者——至少一个治疗过内脏严重发炎的黑人患者的医生可
以下这样的断言(黑人在这里代表史前人),炎症的程度会使体格最好的欧洲人感到绝望,
可是黑人却无所谓。事实上,当我们数到前万名、或者前千万名文化教养过度的人时就会发
现,人的忍受疼痛的能力的曲线奇迹般地突然下降。我相信,和一个歇斯底里的女才子在一
夜中所忍受的疼痛相比,迄今为止为寻求科学的答案而动用了计量器调查过的所有动物的痛
苦都是不屑一顾的。或许现在还允许一种可能性存在:那就是残酷的欲望也不一定就要全部
消失,就像如今疼痛感加剧了那样,这种欲望只需加上某种理想的、微妙的成分,也就是
说,它在出现时必须被翻译成幻想的和精神的语言,并且要用简直难以想像的名称装扮起
来,使最温柔伪善的良心也不会对它产生怀疑(一个名称就是“悲剧的同情心”,另一个名
称就是“苦难的怀旧情绪”)。起来反对痛苦的不是痛苦自身而是痛苦的无谓,但是不论是
对于把痛苦解释成整个神秘的拯救机器的基督来说,还是对于那些惯于从观望者、或者痛苦
制造者的角度理解所有痛苦的天真的古代人来说,一种无谓的痛苦都是根本不存在的。由于
在世界上创造出了,或者勿宁说中否定了,那隐蔽的、没有揭露的、无法证明的痛苦,于是
当时的人就几乎是必须要发现众神这些所有高尚和低贱的中间人,简言之,就是要发现某种
同样是隐蔽的、同样是在暗处的、而且是不会轻易地错过一场有趣的悲剧的东西。借助于这
种发现,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