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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余成功早就算定了北军会主攻天水,派裘一鸣过去,只不过为了确认,怪不得他别的不探,只取得了北军布防图。郑司楚小声道:“只是,阿顺,你该如何去诈降?”
年景顺道:“我也想好了,派一个靠得住的人前去下书,就看邓帅如何应对。”
他正说着,有个余成功的亲兵出来向他行了一礼道:“年将军,余帅有请。”年景顺答应一声,向郑司楚道:“司楚,你若想到什么错漏之处,请即刻告诉我。如果顺利,今年的砺锋节便可以在东阳城过了。”
砺锋节是共和军建立的日子,也是再造共和成立的一天,对五羊军来说意义非凡。郑司楚答应一声,看着年景顺匆匆回到帅府中去。转过身来,却见宣鸣雷也在看着,却并不是看年景顺,而是看帅府,问道:“宣兄,你是触景生情么?”
这帅府当初便是邓沧澜的宅第,以前宣鸣雷来过多次,都不必向司阍通报,不过现在却是余成功所居,他也不能随便出入了。听郑司楚一问,宣鸣雷讪讪一笑道:“没什么,天下事,俯仰翻覆,只在片刻间而已。”
“对了,宣兄,你的斩影刀和斩铁拳,还有谁会么?”
宣鸣雷道:“我本以为是我族秘传,不过谈兄也会,听说源出天水,会的人还有不少吧。怎么了?”
郑司楚犹豫了一下。他怀疑劫持邓小姐的便是狄复组,可是那些人为了泄愤,后来把严家父子也杀了,他有点不好向宣鸣雷开口。顿了顿,他道:“宣兄,我有点怀疑,邓小姐遇的刺客便是你们狄复组的人。”
宣鸣雷眉头一扬,半晌没有说话。郑司楚生怕得罪了他,忙道:“不过既然还有不少人会,只怕也未必。”
宣鸣雷叹了口气道:“郑兄,你不必安慰我,这事有九成真是我叔叔他们干的。”
“你叔叔?”
宣鸣雷道:“我有没有跟你说过,狄复组是一师三辅?一师是大师公,他是狄复组的最高领导,底下便是三辅,我叔叔名叫屈木出,是三辅中的首辅,他除了教我,还教了好几个。先前泰不华来时,便说起狄复组虽然没有兵力,不能与北军正面相抗,但可以行刺对方首脑人物,没想到他们现在是针对小师妹了,我会要他不要累及无辜。”
郑司楚沉吟了一下。看来那天自己碰到的,确是狄复组了。宣鸣雷见他沉默不语,又道:“郑兄,虽说用兵之道,无所不用其极,但行刺终是旁门左道,不足为训。将来我若能继任三辅,一定会严命不许再行此下策。”
郑司楚道:“宣兄,不怕你动气,我只是觉得,你想的虽好,但只怕很难。”
宣鸣雷有点不悦,沉声道:“郑兄,难道你也觉得我们夷狄之人,难以理喻么?”
郑司楚见他有点生气,倒是不好说了,只是道:“当然不是。夷人狄人,还不是和中原人一般?既然都是一国之人,就不必再分什么彼此。只是宣兄,我怕的是积重难返。”
宣鸣雷没再说什么。狄复组一直没什么大起色,连狄人都不太信服,这些年能做的亦只是行刺破坏之类。他道:“看以后吧。反正,郑兄,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郑司楚苦笑了一下。宣鸣雷自然不会让自己失望,他也相信宣鸣雷的人品,但狄复组这个组织确实已是积重难返,看他们事有不谐,就杀人泄愤,只怕将来总会有和南军决裂的一天。可是这话一说,宣鸣雷更要生气,他也不敢再说了,见宣鸣雷掉头就走,快步追上去道:“宣兄,你觉得阿顺这计划如何?”
宣鸣雷道:“计划是没什么毛病。可是,郑兄,你觉不觉得这计划太过一厢情愿?邓帅就算答应了诈降,也未必就说明东阳城里真的空虚。”
郑司楚点头道:“不错,我也这么想。所以,还要多方搜集情报,以求万无一失。”
宣鸣雷顿了顿,又小声道:“郑兄,我总觉得邓帅败了一次,我们就把他看得小了。要知道,他得享水战天下第一的大名,可不是虚有其表。”
“水战第一”的名号,现在在南军中都归到郑司楚名下。但在宣鸣雷看来,一场胜负说明不了什么,水战第一,仍是邓沧澜的。郑司楚道:“正是。所以机行事,才是上上之策。”
宣鸣雷又犹豫了一下,低声道:“郑兄有点事我一直捂在心里,会上没敢说,你能不能帮我打听一下。”
“什么?”
“未料胜,先料败。先前我和崔王祥纪岑去伏击傅驴子,你也已先行做好了失败的准备,所以邓帅袭来时不曾措手不及。刚才我在会上听年将军说了那么多,可他却没有说着计划万一失败,有什么补救的措施。”
郑司楚怔了怔。“未料胜,先料败”六字,可说是兵法的不二法门。不做好最坏的打算,就得不到最好的结果。只是在会议上他也在拼命想着年景顺计划有没有不当之处,真个没想到如果计划没什么不当,但实施时万一失败又该如何。他道:“对,宣兄,你说得极是,我也没想到,马上就去请示。”
宣鸣雷虽然对郑司楚说狄复组的不是有点不满,却也大为佩服他的从善如流,又道:“另外一件,郑兄,你就只要想想就好了。我觉得,余帅和年将军,现在有点结党的嫌疑啊。军中结党,那是大忌,轻则听不得旁人意见,重则以此营私,军纪大坏。”
现在余成功和年景顺虽然还谈不上结党营私,以至军纪大坏,但他们有什么事自己先行讨论,根本没和别人商议,郑司楚也隐隐觉得这样子有点问题。不过终究不能去当面指责,他道:“这话也太重了点吧,余帅尚不能算听不得旁人意见。”
“现在确实不至于此,但已有点影子了。就像刚才,余帅叫了年将军进去,却没叫旁人,连你都不能听闻,他有点把军权看得太过重了。”
郑司楚笑了笑道:“阿顺是余帅的外甥,而且他们一直是搭档,先商议那也没什么,以前我们还不是一块儿先商议后再提出来?人的习惯总是有所不同。”
宣鸣雷没再说什么。郑司楚这话倒也没错,不过他在邓沧澜麾下时,虽然和邓帅关系极为亲近,可有军机之事,邓帅从来没有因为自己和傅雁书是他两大弟子就先叫来讨论的,而是把众将叫来一起商议。他倒不是真个觉得余成功真个结党营私,只是隐隐觉得,余成功公然与年景顺走得如此接近,有种把别的将领都排斥在外的意思。军队要成为一个整体方能如磐石般坚不可摧,一旦结成一个个小圈子,那这块磐石就会出现裂隙缝。只是他现在虽然已经升到了都尉,在五羊军中资历终是尚浅。在水军里与谈晚同和崔王祥能够亲密无间,可是和陆军诸将未免就有隔阂了。他叹了口气,说道:“希望这场战事能越快结束越好,不论谁胜谁败。”
郑司楚忍不住笑道:“岂有此理,难道我们速败也好?”
宣鸣雷看了看他,低声道:“有时觉得,其实我们快快败了,也许并不是一件坏事。我们的人头自是不保,可是很多人的人头却因此保住了。”
以前的宣鸣雷一直盼着战事越激烈越好。乱世出英雄,他又因为是狄复组中人,在血战中建功立业,将来让狄人真正能够扬眉吐气。可是这些日子经过了连番实战,他也觉得以前自己想的太天真了。战事一起,士兵自是伤亡难免,无辜平民的苦痛更多。大统制固然刚愎自用,独断专行,可是大统制治下,狄人其实也并不就是低人一等,在大义的名份下把天下拖入血海之中,实在难说就是对的。特别是与申芷馨成婚后,他越来越不把自己当成狄人了,只觉天下人都是一般,现在搞得南北分裂,刀兵相见,实不能说哪一边就是对的。他说着,又喃喃道:“共和,共和,共治和同,也许永远都实现不了吧。”
郑司楚本想反驳他一番,可听到他这两句,却也默然不语。共和二字,便是天下人治天下。可天下人如此之多,你有你的道理,我有我的道理,真的每个人的想法都要落实,那是根本做不到的。现在再造共和一方的信条,就是打破大统制的独断,可大统制真的被拖下马来,亦不过由一人独掌权纲换成一群人掌握权柄而已,细细一想,亦是换扬不换药。
两人各怀心事,回去时谁也没有开口,都觉得前途莫测,实在难以预料。这一天回到住处,郑司楚心情极是低落,顺利回来时的踌躇满志已化为乌有。他虽没有与父亲深谈的习惯,此时却有很多话想对父亲说,想问问他共和到底什么,这战争究竟有什么意义,可父亲此时已随申士图回五羊城去了,也没有人可说。
这一晚,他辗转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