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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澜 :20世纪末最好的一部书,一部文人必读的书-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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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你呢?”阿拉想起身份证来。
“十九。”阿建顿了顿,又问:“我姐的项链也是你买的?”
“嗯。”
 
阿拉睡着了。
他被叫醒时,是下午两点,楼前葡萄架下安了几张桌,坐满了人,阿声一出来,本来吵吵嚷嚷的大人小孩立即静了下来,接下亲戚对阿拉夸赞,王姐母亲告诉他,今天虽是好日子,可上午阴气太盛,所以选在了下午。在她指点下,阿拉给几个长辈敬了酒。他们有劝阿拉喝的,阿拉微微抿一些。闹了半天,才有人去叫王姐来。
王姐穿了一件短花衫,刚过膝的半长裤,被她幼时伙伴簇拥着过来。
王姐被拥到阿拉身边,一个姑娘偷偷拧了阿拉一把,阿拉“哎哟”了一声,回头看着王姐:
 “别拧我,疼!”
众人哄然大笑。
那个姑娘说:“来,讲一下罗曼史,”
阿拉怕了她,赶紧拿些水果塞在嘴里,表示抗议。她们又逼王姐,王姐苦涩地一笑。那个女孩便自告奋勇编了一个“张君瑞和崔莺茸’的故事,她还把自己比做红娘,唱了一段闽剧,阿拉皱起眉头,众人都笑了起来,纷纷表示祝贺。几个女孩又逼他们喝交杯酒,王姐母亲连忙上前解围:“订婚不是结婚,不喝交杯i别难为他俩了。”她让阿拉给王姐戴上戒指。
阿拉掏出一枚精致的钻戒,在众人面前一晃,赢得一片喝彩,给王姐戴戒指时,却套在了食指上,惹得女孩们大笑,齐声说,“错了,套在无名指上。”阿拉向来灵巧的手变拙了,他笨手笨脚地给王姐戴上戒指,竟憋了一头汗,女孩又是一场笑。
接下来喝酒。王姐幼时的姐妹都轮着敬阿拉,很是殷勤。似乎为了掩饰窘态,阿拉喝得很多,醉倒了,感觉有人扶他土了床。
醒来时,已是第二天,睡梦中,他呕了很多次,整个夜里,王姐和阿建没敢合眼。
王姐递给他冷毛巾,擦了脸,阿拉下了床,小腹正胀,跟踉跄跄地去了厕所,阿建也跟了来。
“姐夫,还好吗?”阿建关心地问。
“嗯。”阿拉似乎不愿说话。
“你咋喝这多?”
“我喜欢。”阿拉毫不领情。
回到屋里,王姐摆上鱼、香菇、海参,阿拉略略吃了些,走出来,坐在葡萄架下。
王姐母亲走过来,沉默了一会什么也没有说。
过一会儿,王姐的几个姐妹来了。
“醒了?”
“醒了。”王姐答应。
“姐夫,”一个女孩叫道,阿拉感到刺耳,还是听她说了下去,“昨天,我和阿秀累死了,还不是你,是我和阿秀把你扶到屋里的。你喊我‘柏敏’,阿秀脸都变了。”
阿拉下意识地抬头看看王姐,王姐咬下唇,原来脸上一直带着的勉强的笑早已没有了,而换上了一种迷失,一种痛苦的表情。
那女孩意识到气氛不对,便不再说下去了。
“我还说了什么?”阿拉问。
“你说对不起她,我姐哭了。”阿建说。
王姐哭了起来,阿拉有些坐不住,便索性站了起来,葡萄藤新伸出几条嫩嫩的须子,阿生摘几条送进嘴里,竟未尝到滋味。
终于一个女孩问,“明天,明天就要走吗?”
“嗯。”王姐答。    。
“为什么不多住几天?”
“只给了这么几天假。”阿拉的声音里明显带着怨气,“他们还在加班,赶一批货。”
接下便没有人说话了,王姐又是哭。阿拉拉上阿建出来,转了一圈,阿建开了口:“姐夫,我姐很爱你的。……”
回来时,几个女孩都走了,王姐兀自在那里发呆,阿拉吻吻她的脸,“上屋里去。”
王姐慢慢站起来,随他进了屋。
“阿声,告诉我,”王姐忽然说,“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会哭吗?
“会的。”阿拉惑然看着她。
“失去的才会珍贵?”
“也许吧!”
“你失去了柏敏?”  ,
阿拉的眼神变得惊讶。
“没有,”王姐说得斩钉截铁,“她才是你的,我不配!”
 阿拉剧烈地抽了一下,再看她时,她已起身去烧饭了。
 时值中午,但太阳光并不算刺眼,阿拉呆呆地看了一半天太阳,直到王姐喊他吃饭,他才进了屋’。
他吃得不多,仅吃了些竹笋。王姐说:“怎么,不好吃?快吃,晚上咱们便回去。”
“我不想回去了。”
“怎么?”  
“我……不,这是不可以的。”
 王姐母亲和阿建疑惑地看着他。王姐淡淡—笑:“没什么,凡有本事的人,都有些神经质。”说完她吃了几口,拉阿拉走了出来。
沁人心脾的花香飘进了鼻孔,王姐心情好了许多。数日埋在心中的一句话吐了出来,她轻松了许多。不管怎么说,她终究爱过,可以看得出,母亲喜欢阿拉,姐妹们也羡慕她,她们对阿拉的评价是“帅、多情”。有经验的姐妹说“这种人错不了。—旦把他心拴住,万无一失。”王姐忽然发觉自己错了。让给柏敏?她确实心有不甘。她的心在隐隐做痛。“我什么都不要,除了鲜花和爱情”,她忽然想起这么一句诗,阿拉就在身边,也许永远在身边。透过那片痛楚,她看到阿拉心里毕竟有她,她欣慰于此,她再—次看着阿拉。
阿拉是个性格粗犷的北方汉子,却又秀气得像个南方女孩。他的眉毛弯而秀,眼睛清亮,不时眨一下,透出智慧的光芒,他的鼻子特别好看,好像那位明星?对,童安格。王姐在上中学时是一名执着的“追星族”成员,狂热地迷恋童安格。现在提起来,仍怦然心动。阿拉嘴唇红红的,显得他牙齿洁白如玉。
阿拉不说话,王姐知道他又在想柏敏。
在一片花圃里,沙地上排满了秋海棠叶子,不少已长出了小苗,叶背上扎了根。阿拉叹了口气:“落叶生根,何似于我?他不知道哪来的兴致,跟花农要了—一株,小心地捧回了家,栽在一个竹花盆里,要带回深圳。
晚上吃饭时,阿拉只是动动筷子便停下了,王姐的母亲很担心,逼着他吃了些。王姐整理了行李,叫了辆出租赶向码头。
“姐夫,春节你们能来吗?”阿建问。
“也许能吧,问你姐。”看得出,虽然阿拉一直冷淡,但他对阿建却很留恋。
王姐的母亲始终没有说话,船快要开时,她忽然说:“阿秀,你要照顾阿拉唤!”
 “妈,我会的。”
 “唤,年青人!”
 这几句便足够了,母爱的暖流顿时洋溢在阿拉心头,他忍不住哭了。
船渐渐加快,把泉州远远地抛在后头,阿拉手里提着他的秋海棠,久久地站着。
“外面风冷,进去吧!”王姐说。
阿拉随她进了房间。
不知何时,海上起了风,船开始颠簸。阿拉小时未坐过船,经不起摇晃,再加上他昨天刚浸过酒精的身体尚未复原,晚上也没吃多少东西,这时,不由得感到头晕得厉害。王姐扶他到床上躺下,仍旧头晕,后来呕了起来。王姐慌了,忙叫船上的医生过来,给阿拉打了针,才渐渐止了呕。他的脸白得吓人,王姐抱着他,直哭。
 阿拉软软的,在王姐怀里摇晃着,颠簸着,他只感到这世界有些模糊,他的灵魂在挣扎着要出窍,只有鼻息尚存,微弱的呼吸证明他尚还活着。他知道自己躺在王姐怀里,却又感觉她要离开,他想伸手抓住她,但连动的力气也没有。王姐俯在他的耳边叫了几声,方缓缓睁开了眼,已是中午,仿佛过了一个世纪,他伏在王姐怀里,紧紧靠着她,哭了起来。这时他才感到,王姐对他是多么重要。
风似乎停了,浪也似乎小了些,阿拉脸上渐渐泛起了红色,王姐一颗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下午,又起下风,阿拉仍旧头晕,王姐仍旧哭。
又是一夜挣命,船到了广州。
天已亮从海洋上升起的曙光映着越秀山上的铁塔和木林,清新的、微甜的空气吹得阿拉清醒过来,也兴奋了许多,他执意步行去车站,虽然他走得东倒西歪。一个和他年龄相仿的少年过来帮他们提包。
街上光洁如镜,皮鞋敲打的声音特别清脆。骑楼下的商店密连,摆满了各式的亚热带水果。
—到车站,邓萍像一只跳跃的蝴蝶般飞了过来,后面跟了李子辉,大伟、二伟。阿拉给那提包的少年一些小费,便一起回了厂,由于是星期三,邓萍没能来。
许多人迎了过来,阿拉看看周围,似乎少了什么,终于,他问:“李子辉哥,阿水呢?”阿拉曾同李子辉闹过别扭,对她心怀芥蒂,但后来自己同地痞闹翻,几次都多亏了李子辉相助,才不致吃亏,这使他和李子辉要好起来,可要阿拉原谅他的过去,打心底喜欢他,阿拉总是心里疙疙瘩瘩,有些别扭。
“哦,他没来。”李子辉回答阿拉,“这些天他和二伟在一起,今天跟柏敏不知去了哪。”
“柏敏!”阿拉叹息地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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