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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来明朝将骄兵惰,勇于殃民,怯于作战,杨文弱无术可以驾驭。时日稍久,他们对这位督师辅臣的话依样不听,而杨也对他们毫无办法。他的尚方剑只能够杀猴子,不能吓住老虎。还有第四,明朝的大将们平日拥兵自重,互相嫉妒,打起仗来各存私心,狼上狗不上。有此以上四端,所以我说这战事根本不用担忧,胜利如操在掌握之中。”
①臣工——见本书第一卷第15页注释。
张献忠沉吟说:“你说得很有道理。徐军师也是这么看的。不过,伙计,目前杨嗣昌这王八蛋调集人马很多,左良玉和贺人龙等一班大将暂时还不敢不听从他的调遣,我们用什么计策应付目前局势?”
潘独鳌说:“目前我们第一要拖时间,不使官军得手;第二要离间他们。既要离间杨嗣昌和几位大将不和,也要离间左良玉同贺疯子不和。总之,要想办法离间他们。”
“好!……怎样离间这一群王八蛋们?”
“我正在思索离间之策。一俟想出最善之策,即当禀明大帅斟酌。”
“好。咱们都想想。老潘,近来又作了不少诗吧?”
“开春以来又作了若干首,但无甚惬意者,只可供覆瓿①而已。”
①覆瓿——古人说自己的著作无足重视便说只可覆瓿。“瓿”是盛酱的瓦罐儿。
献忠笑着说:“伙计,你别对我说话文诌诌的。你们有秀才底子的人,喝的墨汁儿多啦,已经造了反,身上还带着秀才的酸气。”
“大帅此话何指?”
“你不明白我指的什么?比如,你要想谦虚说自己的诗作得不好,你就直说不好,何必总爱说什么‘覆瓿’?咱们整年行军打仗,哪有那么多坛坛罐罐儿叫你拿诗稿去盖?瞎扯!哈哈哈哈……”掀髯大笑之后,献忠又说道:“伙计,快念一首好诗叫咱听听。你别看我读书不如你们举人秀才多,别人作了好诗我还是能听得出来。”
“请大帅不要见笑。我去年秋天作的一首五律,这几天又改了一遍,现在拿出来,敢乞大帅指疵。”
潘独鳌从腰里解下锦囊,取出一卷诗稿,翻到《白土关阻雨》一首,捧到献忠面前,让献忠看着诗稿,然后念道:
秋风白雨声,
战客听偏惊。
漠漠山云合,
漫漫涧水平。
前筹频共画,
借箸待专征。
为问彼苍者,
明朝可是晴?
献忠捋着胡子,没有做声。虽然像“前筹”、“借箸”这两个用词他不很懂得,但全诗的意思他是明白的。沉默一阵,他微微一笑,说:
“老潘,你虽然跟咱老张起义,一心一意辅佐我打江山,可是你同将士们到底不一样啊!你说我说得对么?说来说去,你是个从军的秀才,骨子里不同那班刀把儿在手掌上磨出老茧的将士一样!”
“大帅……”
“去年九月间,在白土关下过一场大雨之后,第二天咱们狠狠地杀败了官军。将士们头一天就摩拳擦掌,等我的令一下,你看他们多勇猛啊!喊杀声震动山谷,到处旌旗招展,鼓声不绝,把龟儿子们杀得尸横遍野,丢盔弃甲。可是你这首诗是大战前一天写的,一点儿鼓舞人心的劲头也没有。你的心呀,伙计,也像是被灰云彩遮着的阴天一样!诗写得很用心,就是缺乏将士们那种振奋的心!还有最近作的好诗么?请念首短的听听。”
潘独鳌本来是等待着献忠的夸奖,不料却受到“吹求”,心中有一些委屈情绪。他很不自然地笑一笑,又念出一首七绝:
三过禅林未参禅,
纷纷羽檄促征鞭。
劳臣岁月皆王路,
历尽风霜不知年。
献忠听完,觉着音调很好听,但有的字还听不真切,就把诗稿要去自看。他看见这首诗的题目是《过禅林寺》,又把四句诗念了一遍。由于他是个十分颖悟的人,小时读过书,两年来他的左右不离读书人,所以这诗中的字句他都能欣赏。他把诗品味品味,笑着说:
“这首诗是过年节写的,写得不赖,只是也有一句说的不是真话。”
“请大帅指教,哪一句不是真话?”
“这第一句就不真。咱们每次过禅林寺,和尚们大半都躲了起来,你去参个禅。再说,你一心随俺老张打江山,并不想‘立地成佛’,平日俺也没听说你多么信佛,这时即使和尚们不躲避,你会有闲心去参禅么?”
潘独鳌替自己辩解说:“古人作诗也没一字一句都那么认真的,不过是述怀罢了。”
“伙计,这第三句怎么讲?”献忠故意笑着问。
“这句诗中的‘劳臣’是指我自己,意思是说,辛劳的臣子为王事奔波,岁月都在君王的路上打发掉了。”
“君王是谁?”
“自然是指的大帅。”
“咱的江山还没有影子哩。”
“虽然天下未定,大帅尚未登极,但独鳌既投麾下,与大帅即有君臣之谊。不惟独鳌如此,凡大帅麾下文武莫不如此。”
潘独鳌的这几句话恰恰打在献忠的心窝里。他在独鳌的脸上看了一阵,将独鳌的肩膀一拍,哈哈地大笑起来,随即说:
“还是你们读书人把有些道理吃得透!”
从潘独鳌的这一首七绝诗里,可以看出来在献忠建立大西朝的前三四年,他的左右亲信,特别是一些封建地主阶级出身的读书人,已经在心理上和思想感情上同他形成了明确的君臣关系。由于形成了这种关系,当然更会助长献忠的骄气和他周围的阿谀之风。当张献忠正在陶醉于连续胜利和周围很多人的阿谀之中时,杨嗣昌已经将向他包围进攻的军事部署就绪了。
杨嗣昌第二次在襄阳召集诸将会议过了十几天,左良玉的军队和陕西的官军各路齐动,要向张献忠进行围攻。献忠事先得到住在襄阳城内的坐探密报,知道了杨嗣昌的作战方略和兵力部署,但没有特别重视。他对左右亲信说:
“老左是咱手下败将,他咬不了咱老子的属!”
尽管张献忠瞧不起左良玉,但还是作些准备。闰正月下旬,献忠将人马拉到川、陕交界的太平县(今万源)境内,老营和三千人马驻扎在玛瑙山①,各营分驻在周围两三个地方,为着打粮方便,相距都有二十里以上。这儿是大巴山脉的北麓,山势雄伟,地理险要,而太平县又是从陕南进人川北的一个要道。献忠暂时驻军这里,避开同左良工作战,一面休息士马,一面收集粮食,打算伺机从太平县突人四川,或沿着川、陕边界奔往竹溪、竹山,设法重新与曹操会师。陕西、三边总督郑崇俭在汉中和兴安驻有重兵,所以他无意奔往汉中一带。
①玛瑙山——在四川万源县西北七十里处,靠近陕西镇巴县境。
他刚到玛瑙山几天,探得左良玉的追兵已经由湖广进人陕西,在平利按兵不动。多数将领和谋士们都认为左良玉被杨嗣昌催促不过,做一个前来追剿的样儿给朝廷看看,未必敢真的冒险深人。纵然有几个人认为左良玉可能向玛瑙山追来,但在张献忠的面前都不敢多说。一种骄傲和麻痹的气氛笼罩着献忠的老营。有一天在晚饭后闲谈中间,军师徐以显提到须要在一些险要路口派兵把守,以防官军偷袭。张献忠笑着说:
“老徐,你不用过于担心。左良玉这龟儿子,自从罗猴山那一仗吃了大亏,几乎把他的老本地折光,听到咱老张的名字就头皮发麻。倘若他再像那样惨败一次,不只是受崇帧严旨切责,给他一个降级处分,只怕他的前程也难保啦,说不定还会送了他的狗命。虽说朝廷轻易不敢杀手握兵权的大将,可是,伙计,杨嗣昌在军中,找机会杀个大将为朝廷树威,还怕无机可寻?依我看,老左这家伙,只好在平利按兵不动,不敢冒险深人。如今朝廷大将,谁不是只想着保持禄位。他们的上策是拥兵观望,下策是实打硬拼。老左可没有鬼迷心窍!”
张大经频频点头,说道:“大帅所言极是。俗话说:一年被蛇咬,三年怕草绳。左昆山在罗猴山受过教训,不过半年多一点时间,前事记忆犹新,决不敢再一次贸然深人。”
徐以显摇头说:“不然,不然。左昆山久历戎行,也知道胜败乃兵家常事,断不会因吃了一次败仗就惊魂落魄,不敢再战。听说朝廷对他的拥兵骄横颇为不满,杨嗣昌实想找机会夺他的‘平贼将军’印交给贺疯子,这事他也知道。如今老左进到平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