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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香-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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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仆倒在地的家惠被人用板车送往医院。有人敲着宋家的门朝里对红香喊:“家惠被人打了,快去医院吧。”红香疲倦地在屋里说:“我有病,我不能出门,你们去罐头厂去喊他爹吧。”敲门的人愤慨地说:“都到这个时候了还他娘的装病。” 
  鹿恩正跟着板车来到了医院,他看着家惠被医生抬进了手术室,手术室的红灯紧接着就亮了起来。 
  下午两点钟,宋火龙骑着破旧的自行车急匆匆地赶到了医院。水果街的一名红袖章老太太已经先期而至,她看见宋火龙后说:“别着急,你先别着急,医生正在里面包扎。” 
  宋火龙抹着额头上的汗水在医院前的樟树下蹲了下来,红袖章老太太给了他一杯水并对他说:“喝点儿水,别着急,医生有办法。”宋火龙没有伸手去接水杯,而是目光木木地盯着地面。 
  下午时分的阳光毒辣而强烈,这使得宋火龙一直汗流不止,他的衣服从前到后都是湿淋淋的,紧紧地贴在前胸和后背上。宋火龙想起儿子家宝也是死在这个医院,当时医生在手术室给儿子洗胃时,他也是蹲在这棵樟树下。想到这些,宋火龙心中忽然升起一丝不祥之感,他站起来朝手术室走去。红袖章老太太拐着小脚拦住他,说:“你别着急,医生在里面包扎呢。”宋火龙推开了她,瞪着眼睛说:“我的闺女,我要看看我的闺女。”红袖章老太太突然间发现宋火龙的脸上挂满眼泪。 
  手术室的门恰在这时戛然而开,一个医生走了出来,他差点儿和宋火龙撞个满怀。宋火龙抓着医生的肩膀问:“我的闺女怎么样了?”医生轻轻地拿开了宋火龙的手,凄然地摇了摇脑袋。 
  鹿恩正见证了家惠的死亡过程,他站在医院前的灌木丛后,看到了宋火龙抱着头蹲在地上的痛苦模样,后来他就看到两名护士推着一辆被盖得严严实实的病床从手术室出来,朝医院后面的太平间而去。午后的阳光照得移动病床的小轮子闪闪发亮,那光亮像万千火苗一样点燃了鹿恩正的眼睛,叫他疼痛难忍,叫他万箭穿心。 
  后来恩正的脑子里多次闪现那天中午的情景:在安静如憩的鹿家小院,他们分坐在桌子两头下象棋,棋子上的字体苍劲而色彩暗淡,家惠下棋时喜欢把棋子重重地砸在棋盘上,声音响亮得足以划破整条水果街,他多次对她提醒说胖厨子正在午休,我们得安静些。恩正始终记得他叫家惠保持安静的话,这句话是家惠在人世间听到的最后一句话,它是他给她的谶语。恩正悔恨于那天他没有回答家惠的问题,如果他能毫不犹豫地告诉她喜欢的话,这一切将都不会发生,是他的犹豫和矜持葬送了家惠。 
  家惠的死亡带来的灰暗弥漫在恩正的生活内外,胖厨子发现他整夜整夜地坐在院子的桃树下。入夜以后,整条水果街空无一人,无边的寂静和天上的流云一起往南而过。恩正看不清白天的景象,而对夜间的景象却看得一清二楚,他看见有抹紫色就在夜晚的天际尽端,在那浓云密雾的后面,覆盖着整个世界的天穹,他觉得天空就是这紫色底下的纯洁的光迹,这种混合的冷色赛过其他任何颜色。他听到了某种幽暗而深入人心的音乐,那乐声撒在寂静的、纹丝不动的空气中。空气也是紫色的,闪烁着飘忽不定的光芒。他想把它捧在手里,可是他抓不住那光,他看见那光越过无边无际的苍穹,隐入到流云后面去了。它们神秘地漾动着,此起彼伏,互相呼应,漫无边际,通宵达旦。 
  胖厨子不放心恩正,她几次起夜去院子看他。恩正对胖厨子说:“你别管我,我在看流云,你看今夜的流云多美。”胖厨子说:“流云有什么好看的,再好看也得睡觉。”恩正对着黑夜叹了口气说:“我再看会儿就去睡。”胖厨子没办法,摇着头回房去了。 
  红香也许是水果街最后得知家惠死讯的人之一,她知道这个讯息时已是家惠死去一天之后。在这一天一夜里,宋火龙单独料理完了家惠的后事。宋火龙跑遍了整个同州城为女儿买了新衣服、新头绳和一双牛皮鞋,在火化之前,他还特意请殡仪馆的美容师为女儿做了打扮。宋火龙对美容师说:“我闺女从小就长得好看,她是我们街道上最美丽的姑娘,人见人爱,可是她不爱说话。”美容师看着凄惨的宋火龙说:“师傅你别伤心,我一定把你闺女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殡仪馆里静谧如夜,连一丝风也没有,宋火龙坐在大厅里等通知,他的眼前默默地飘着家惠的影子,那些影子全是家惠小时候坐在冬天的台阶上的,北风呼啸,水果街上冷冷清清,只有五岁的家惠一个人坐在街道边。临进火化炉时,宋火龙偷偷地把一个德声牌收音机装进家惠的口袋里,他对负责火化炉的师傅说:“我闺女从小不爱说话,给她带个收音机,陪她说说话。”宋火龙天真地希望家惠在另一个世界里能够变得喜好言语。火化师傅不声不响地把家惠的尸体推进了火化炉。宋火龙看见了火化炉烟囱冒出的黑烟,那黑烟在无风的空中径直而上,飘散到无边的天宇去了。   
  红香 第十一章(8)   
  宋火龙捧着家惠的骨灰回到水果街时,许多人都看到了神情悲穆的他手中的黑色盒子。宋火龙进门之时,红香正在客厅打盹,开门的声音惊醒了她。红香看见了丈夫手里的骨灰盒,蓦然间睁开了眼睛,她的身体因此立即变得瑟瑟发抖,身下的竹椅也因而发出断断续续的嘎吱声。 
  红香捂着脸对丈夫说:“你真心狠,你一天一夜不回来,带回来的只有这个盒子,我还以为你在医院照顾家惠呐。” 
  宋火龙把骨灰盒摆到客厅的方桌上,他没说话,闷着头点上了蜡烛。烛火的光亮使得红香连忙背头去,她低着头继续对丈夫说道:“你连女儿最后一眼也不叫我看。” 
  这次宋火龙说话了,他面对泛着青光的骨灰盒说:“我没不叫你看,是你不想看。” 
  “她是我的女儿,你连告都不告诉我就把她烧了,你真心狠。”红香说。 
  一天一夜的折腾让宋火龙疲惫不堪,他给家惠上了香后就回卧室去了。红香发现丈夫的步子凌乱而脆弱,随时可能倒下去似的。不过宋火龙立马又从卧房出来了,他怀里抱着自己的被子,一言不发地从红香面前走过去,进了宋母以前住的房间。 
  宋火龙默默地宣布了他要和红香分居的决定,紧接着红香听见他像个悲伤无处发泄的四角兽憋在被子里的大声咆哮。红香从没见过丈夫哭泣,在她的印象里他强壮而木讷,可是这个午后她听到了他悲凄得不可抑制的哭声,她强忍着烛光抬头望了眼方桌上的骨灰盒,那盒子显得狭小而宁静,她忽然间就生出了一切恍若隔世的感觉:她的亲人已经全部离她而去了。她喃喃地说:“去吧,你们都去吧,你们这些没良心的,留下我一个人来替你们受罪。” 
  在家惠的骨灰盒前,红香曾经无数次想起自己的故乡榆林寨,她想起榆林寨的心情和她想起家宝、家惠的心情是一样的,充满阴晴不定的思念、怨恨和遥远感。 
  许多次红香在梦中看到了她遥远的榆林寨故乡。她看见自己每天在迫近一条浊黄色的河流。她涉过河流到左岸去。左岸开满一望无际、红波浩荡的罂粟花,她的破旧的故乡小屋就在花丛之中。有一天她甚至看到榆林寨里白幡招摇,每家屋顶上腾起一片灰蒙蒙的烟霭,有许多人影在烟霭里东跑西窜,哭哭啼啼,空气中笼罩着惶惶不可终日的气氛,仿佛重现了多年前她听说过的洪水淹没村庄的景象。 
  红香觉得她的过去和现在都飘荡在一片白色旌旗之间,她想不通自己的生命是如此无辜,却为什么总是充满灰暗。 
  公安局的人在数天后的一个中午来到水果街,他们先是去了宋家,红香手捂着脸接待了他们。红香表现出来的冷漠和胆怯出乎警察的意料,他们从头至尾只听到她说:“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们还是去找我丈夫吧。” 
  警察随后去了李秉先的家,他们在李秉先的家里停留了有半个小时。水果街的好事者聚在一起等着警察出来,他们很想知道警察会怎么处理年龄只有十三岁的李健康。半个小时后他们看到那几名警察和李秉先一起走了出来,李秉先送他们上车,警车随即开走了。李秉先对人说:“谁说我的儿子有罪,我的儿子怎么会有罪,他根红苗正,是响当当的革命接班人。” 
  整个六十年代之末,水果街上人们的谈话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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