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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知道了,曾提醒田家英:“主席的谈话,恐怕不便于删。”
田家英回答说:“那几句话是谈文艺问题的,与整个谈话关系不大,所以我把它删去了。”其实,田家英这话,只是托词。1959年在庐山上,他就对彭德怀深抱同情。他对姚文元、戚本禹的文章也早有看法,所以毅然删去了毛泽东谈论这两篇文章的那几句话。
※ ※ ※
纪要印出来了。
陈伯达、江青、张春桥、姚文元一看没有那段话,先是吃惊,继而震怒。因为他们要整理毛泽东的谈话纪要,主要目的就是要用毛泽东的这一段“最高指示”压人。江青去问毛泽东:“那一段话,是你删的,还是田家英删的?”
陈伯达去问关锋:“那一段话,是谁删的?”
很快地陈伯达和江青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由于田家英删去了毛泽东谈及戚本禹、姚文元文章的那段话,后来他背上了“篡改毛主席指示”的罪名,以致被迫害而死———当然,田家英之死还有其他原因,但是“篡改毛主席指示”却是导致田家英自杀的重要原因。也正因为这样,关于田家英“篡改毛主席指示”,是一重要历史事件。但是,关于这一事件却有着各种各样的说法。笔者以上所述,是根据笔者1998年3月初,笔者在北京对不久前从秦城监狱获释的关锋的采访。笔者以为,尽管关锋是田家英的“冤家对头”,又是此事的“告密者”,而且在“文革”中犯了严重错误,但是关锋毕竟是重要的当事人之一,他的叙述毕竟有一定的参考价值。陈伯达也是重要的当事人。据陈伯达说,关锋所讲的记录如何整理他不清楚,但是田家英删去毛泽东关于戚、姚的那段话,是无疑的。
关锋所叙,是否属实?读者诸君可以从以下种种说法加以比较:
说法之一,是1998年8月12日的《作家文摘》所载王凡先生所写的《田家英之死》一文,对笔者采访的关锋的回忆提出异议,认为:
一、艾思奇没有参加过记录的整理;
二、记录是关锋整理的;
三、关锋整理的记录本来就没有毛泽东关于戚、姚的那段话,因此根本就不存在田家英删去那段话的问题。
说法之二,是胡乔木的回忆。田家英夫人董边赠给笔者《毛泽东和他的秘书田家英》一书,书中收入胡乔木的回忆文章。胡乔木根据田家英生前对他所叙,认为:
一、那记录的整理者是田家英本人,是田家英从杭州回到北京之后整理的;
二、田家英在整理记录时“坚决不提”毛泽东关于戚、姚的那段话。
胡乔木的回忆如下:
1996年初,毛泽东曾向家英等人谈及姚文元的文章,谈话的情况家英曾详细告诉过我,当时我们十分不安,联想到杨尚昆、罗瑞卿两同志分别在1965年11月和12月被撤,感到政治风云日益紧张险恶。家英对陈伯达、江青、张春桥、姚文元以及林彪夫妇虽深怀戒惧,对毛主席始终敬爱忠诚。正因为这样,他在回京后整理毛主席谈话时,坚决不提《海瑞罢官》是吴晗用来影射彭德怀罢官的说法。王、安、戚一伙故意捏造罪名,5月22日,戚本禹、王力等三人(引者注:另一人为安子文)以中央代表为名,宣布田家英的罪状,逼迫家英迁出中南海。家英忍受不了对他的诬陷和侮辱,不得不在5月23日衔冤辞世。
说法之三,是田家英秘书逄先知的文章:
在整理毛泽东这个讲话时,田家英提出,不要把这段话写进去,因为它不符合事实,《海瑞罢官》与彭德怀问题没有关系。这个意见先得到胡绳的支持,艾思奇也表示同意,唯有关锋不表态。回到北京,关锋纠缠不休,非要把那段话写进去不可,经过一番周折,最后只好恢复。后来,关锋把这件事告了密,田家英被加上了一条罪状。
说法之四,《田家英小传》的作者彭亚新,他以为:
田家英对毛泽东的意见有保留。为了保护这场批判运动可能伤害的同志,在整理毛泽东这次讲话时,田家英毅然删去讲话中涉及彭德怀的内容。还删去了毛泽东表扬关锋、戚本禹的一段谈话。
整理讲话的事关锋知道,他与戚本禹合谋向江青告密。江青立刻给田家英加上一条篡改毛泽东著作的“罪名”。
说法之五,是余广人的文章,他以为:
田家英认为这篇谈话内容很重要,建议搞个谈话纪要送给中央同志看。在整理时,他认为《海瑞罢官》不过是附带提到的,和其他附带提到的许多话不必记入纪要。这样,就搞出了一个删去了所谓“海瑞罢官的要害”的谈话纪要。
说法之六,是田家英之女曾自(引者注:田家英本姓曾)和曹应旺所写的《田家英与毛泽东的诗词交》,原文如下:
1965年12月21日,毛泽东在杭州对陈伯达、胡绳、田家英、艾思奇、关锋五人谈话,谈到《海瑞罢官》时说:“《海瑞罢官》的要害是罢官。嘉靖皇帝罢了海瑞的官。彭德怀是海瑞,我们罢了彭德怀的官。”田家英在整理毛泽东这个谈话纪要时认为重要的内容是关于学习马克思主义的问题,而并不是《海瑞罢官》和其他问题,于是删掉了这句话。这个删掉了“《海瑞罢官》的要害”的纪要,在江青、陈伯达、关锋等人的陷害下,成了田家英的一条罪状。
以上六种说法,加上关锋的回忆,总共八种,各不相同。究竟谁的说法更符合真实,有待于历史学家细细考究。
此后的情况,如同邓力群1980年在田家英追悼会上所致的悼词描述的那样:
几十年的实际行动证明,家英同志确实是一个诚实的人,正派的人,有革命骨气的人。
他言行一致,表里如一。他很少随声附和,很少讲违心的话。1965年,家英同志参加整理一个谈话记录。他实事求是,坚持真理,反对把《海瑞罢官》一剧说成是为彭德怀同志翻案。事后不久,被一个混进党的坏人告发,从此对他定下一条篡改毛泽东著作的大罪……
家英同志对于混进党内并身居高位的坏分子,像陈伯达、江青之流,很早就看出这伙人的恶劣品质,曾长期同他们进行了不妥协的斗争,并被他们恨入骨髓。撬掉田家英,是陈伯达与江青的第一次“联合行动”。陈伯达早已恨透了田家英,这一回借助江青之力,既除了宿敌,又赢得江青的信任,陈伯达可谓一举两得。
第十七章 炮制《纪要》
林彪的“在政治上很强,在艺术上也是内行”的“高度评价”,大大增加了江青的政治资本。
陈伯达的两个“点子”,赢得了江青的喝彩。自从陈伯达与江青“结盟”之后,很快的,江青邀这位“老夫子”参与“机要”了……
对于“偶尔露峥嵘”的江青来说,组织、发表姚文元的文章,只是打响了第一炮。可是,她连中央委员都不是,她要实现女皇梦,不能不提高自己的声望。她,求助于林彪。
1966年1月21日,江青从上海前往苏州,拜会林彪,请林彪拉她一把———她要搞一个“部队文艺工作座谈会”,求林彪给予“林彪同志委托江青同志召开”的名义,以提高声望。
林彪和江青悄悄地说了一些什么话,不得而知。但是,有段话是后来载入《林彪委托江青同志召开的部队文艺工作座谈会纪要》的,白纸黑字,印得清清楚楚:
来上海之前,林彪同志对参加座谈会的部队同志曾作了如下的指示:“江青同志昨天和我谈了话。她对文艺工作方面在政治上很强,在艺术上也是内行。她有很多宝贵的意见,你们要很好重视,并且要把江青同志的意见在思想上、组织上认真落实。今后部队关于文艺方面的文件,要送给她看,有什么消息,随时可以同她联系,使她了解部队文艺工作情况,征求她的意见,使部队文艺工作能够有所改进。部队文艺工作无论是在思想性和艺术性方面都不要满足现状,都要更加提高。”
林彪的“在政治上很强,在艺术上也是内行”的“高度评价”,大大增加了江青的政治资本。须知,江青当时正欲在政治舞台崭露头角,多么需要林彪这样的“大人物”的提携!
尽管她是“第一夫人”,但是她深知毛泽东绝不会对她作这么一番“高度评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