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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族遗产的组成部分,因为一个最近刚放弃异教信仰、改信基督教的民族(使他们改变信仰的不是一个信奉基督教的犹太人,而是叙利亚的传教士弗鲁门提乌斯),后来居然会自诩为犹太教的后裔,并开始坚持以色列人的风俗和制度,这是不可想象的。
我脱了鞋,穿着袜子走在外廊里(在埃塞俄比亚的所有教堂里穿鞋,都被视为读神)。我在那里走了一圈,仔细观看墙上那些褪了色的圣徒和圣者的画像。
我正在一幅描绘示巴女王去耶路撒冷的画前沉思,忽然听到了一阵徐缓低沉的鼓声。那鼓名叫〃科比罗〃(kebero),是一种椭圆形的大鼓,用母牛皮绷在木框上做成。那鼓声的特点很像埃塞俄比亚东正教堂里的音乐。在这串蛮野的鼓声里,现在又加进了杰泽语赞美诗的合唱声,接着是一阵〃塞斯特拉〃铃神秘的叮当响声。
我感到很好奇,便在回廊里走了一圈。终于,在通向里面〃外围圣所〃的过道里,我看见了正围在鼓手周围的一群僧侣和执事。那鼓手盘腿坐在地上,身子弯向〃科比罗〃大鼓。
这个场景非常奇特,也十分古老,其中没有任何属于现代世界的东西。我望着它,感到自己正乘着这种音乐的奇异节奏,穿越时间,回到了遥远的古代。听上去,这种音乐既不是非洲的,也不是基督教的,而是另外某个地方的音乐,并且属于一种比基督教古老得多的信仰。
教堂执事们身穿传统袍服和黑白两色的短披风,手拄长长的祷杖,摇摆着身体,口唱赞美歌,沉浸在舞蹈的第一节音乐里。他们每人手里都拿着一件哗朗棒般的银制乐器。鼓点间歇时,他们上下摇动那种乐器,它便哗啦啦地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赞美歌是轮唱形式的,一组歌者唱出一段后,另一组便来应和,歌词与合唱的对话在歌者之间来回传递,使赞美歌不断重复,越来越响亮。我知道,在《旧约》时代,犹太人的礼拜仪式中曾很盛行这种唱法。
我正在思索这个巧合,忽然从〃外围圣所〃敞开的门里冒出了一团焚香的浓烟。我凑到前边,朝外围圣所里看,只见一个人正在里面旋转着跳舞。他身上的绿袍绣着金丝线。此人像梦里的人物一样,既像巫师,又像祭司,闭着眼睛,不停地旋转着。
他周围还有一群人,服装和他近似,每人都用一条漂亮的银链提着冒烟的香炉。我瞪大眼睛,透过烟雾和幽暗,竭力朝这些人后面望。我依稀地看到:外围圣所正中就是内殿的人口,外面挂着一道帘幕。
我知道,那道厚厚的市幕后面就放着约柜的象征——塔波特,它既备受崇敬又神秘莫测,被迷信守护着,被秘密隐藏在它的圣所里。我想起来,在古代的以色列,大祭司必须先焚烧大量焚香,待浓烟完全遮没约柜后,才能接近约柜。据说,要保护大祭司的性命,浓烟是不可或缺的,必须确保这一点,正如《利未记》里那句颇为令人胆寒的经文所说,〃免得他死亡〃。(第16章第13节)
我迈进内殿,想看看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几乎马上就被赶回到外围圣所里。这时,执事们的歌声停了,鼓声也停了,教堂里突然出现了片刻的寂静。
我感到了一种无法言喻的紧迫气氛,就像闪电的巨大能量正在雨云中酝酿。众人骚动起来,纷纷向四外散开。这时,一个神甫微笑着抓住了我的胳膊,动作虽轻,但很坚决,把我领出外围圣所,穿过外廊,一直带到教堂的大门口。
下午的灿烂阳光使我睁不开眼。我站在门口,对这种似乎打乱了仪式进程的情绪突变感到吃惊。
我刚到这里的时候,已经有很多的人了,而现在的人数已经成倍增加。梅德哈尼·阿莱姆教堂前的宽阔广场上已经挤满了人,人群一直延伸到我眼前公路的尽头。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残疾人,病势沉重的人,濒临死亡的人,欢乐的健康人,仿佛埃塞俄比亚的一半人口全都聚到了这里。许多人紧攥着各式各样的乐器:铙钹,喇叭,笛子,提琴,七弦琴,还有《圣经》上说的那种竖琴。
我从教堂出来不久,一群身穿华丽长袍的神甫也出来了。他们就是刚才内殿帘幕前浓烟里的那些人,不过,其中一个的头上却顶着塔波特,它外面裹着昂贵的红色和金色锦缎。这个头顶塔波特的神甫身材细长,留着胡须,面容俊雅,两眼深陷。
人群里立即爆发出狂热的叫喊声和跺脚声。女人们尖叫着,发出一连串热烈的颤音。我知道,不止一位学者都证明,〃这种颤音是模仿古希伯来人祭祀时发出的乐音(希伯来语称为〃hallel〃,埃塞俄比亚语称为〃elel〃)……这种颤音的样式就是把el-lel这个声音反复多次,即发出〃ellellellellellell〃的声音……而〃哈利路亚〃(Halleluyah)的确切意思,大概就是'向耶和华高唱hallel或ellel'。〃
神甫们在教堂门口站了几分钟,万分激动的人群不断增加。接着,神甫们转身绕着外廊走了一周,然后走下台阶,来到了广场上。他们的脚刚落到广场的地面上,人群便在他们前面分开,为他们让出了一条道。高喊声,尖叫声,喇叭声,笛子的呼哨声,七弦琴的刮奏声,小铃鼓的哗啦声,混合成了一片震耳欲聋的喧嚣,令人惊诧不已。
我壮着胆子,尽量紧跟着那群神甫,感受着人们的激越和喧嚣。我两边各有上百个人,其中许多或者陶醉于米酒,或者陶醉于喧嚣。我不断被人挤撞,不止一次几乎跌倒。尽管如此,我却没有感到片刻的畏惧和惊恐。
我们在古城里游行,时而在狭窄的小巷里穿行,时而在空地上散开成大块方阵,时而不知原由地停下来,时而快步前进,时而缓慢蠕动,一路奏乐欢歌。我始终竭力紧盯着那个裹着塔波特的红色和金色锦缎包,此刻它在我前面很远的地方。
一支新的狂欢者队伍从旁边的大街上汇入了我们的队伍,我有片刻完全看不见了那个神圣的锦缎包。我踮起脚尖,伸长脖子,找到了目标,便急忙追上去。我决心再也不让它离开我的视线,便爬上了一面长满青草的河岸,在上面飞跑起来,超过了一个二三千人的方队,又超过了那些神甫,再从河岸上慢慢走下来,回到路上,站在了人群前二十码左右的地方。
在这里,我找到了人群奇怪地走走停停、时快时慢的原因。原来,在塔波特前面的空间里已经自动聚起了几支即兴舞蹈队,其中一些有男有女,一些只有男人,另一些只有女人。有的舞者穿着日常的衣服,有的穿着上教堂的衣服。每个舞蹈队中央都有个鼓手。鼓手们把〃科比罗〃大鼓挂在脖子上,敲出古老而疯狂的鼓点,旋转着,蹦跳着,扭动着,喊叫着。周围的人也精力勃发,高声大喊,不停地转动身子,拼命鼓掌,敲着小铃鼓和铙钹,飞快地蹦跳旋转,大汗淋漓。
现在,在喇叭声、喊声、十弦琴的刮奏声以及一支牧笛的难忘曲调声的催促下,一个身穿传统自棉布袍的年轻男子跳起了疯狂的独舞。神甫们原地站定,阻挡着身后急切的人群,还把神圣的塔波特高高顶在头上。
那青年身体灵活矫健,舞姿优美,用全力展示高超的技巧,仿佛陷入了狂喜境界。众人都在盯着他,他围着一面正在敲击的〃科比罗〃大鼓,用脚尖旋转,摆动身体,还耸动双肩,上下摆头,忘情于自己内心的节奏,用肢体的每个部分,用自己的每一分气力,用身体的每个细胞,赞美着上帝。我当时想,想必这就像3000年前耶路撒冷城门外的情景一样:
大卫和以色列的全家在耶和华面前,用松木制造的各样乐器和琴、瑟、鼓、钹、锣作乐跳舞……大卫……在耶和华面前极力跳舞。(《旧约·撒母耳记下》第6章第5节和14节)
狂舞正酣,那青年突然倒在了地上,昏了过去。几个旁观者把他扶起来,抬到路边歇息。然后,游行的人群又像方才那样涌上前去,新舞者不断地替换着那些精疲力竭的舞者。
情况不久便发生了变化。游行的人群穿过最后一条小街后,便在一个露天广场上散开了。我看见,另外三个方向也各有一支游行队伍正涌进广场,每支队伍的人数都和我们这支差不多,每支队伍中央都有一群抬着塔波特的神甫,游行者仿佛都沉浸在同样的狂喜迷醉当中。
此刻,这四支队伍就像四条河流,汇合在了一起。从梅德哈尼·阿莱姆教堂抬出塔波特的那个神甫(到现在为止,我一直忠实地跟随着他),和来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