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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学泰斗周汝昌传-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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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敦敏《 小诗代简寄曹雪芹 》    
    东风吹杏雨,又早落花辰。    
    好枉故人驾,来看小院春。    
    诗才忆曹植,酒盏愧陈遵。    
    上巳前三日,相劳醉碧茵。    
    (《 懋斋诗钞 》抄本,诗排在癸未年)      
    敦诚《 挽曹雪芹甲申 》    
    四十年华付杳冥,哀旌一片阿谁铭?    
    孤儿渺漠魂应泣,前数月,伊子殇,因感伤成疾。    
    新妇飘零目岂暝?    
    牛鬼遗文悲李贺,鹿车荷锸葬刘伶。    
    故人惟有青衫泪,絮酒生刍上旧垧。    
    (《 四松堂集 》抄本、《 四松堂诗钞 》抄本 )      
    这是周汝昌写的第一篇红学论文,不是关于《 红楼梦 》文本本身的研究,而是关于曹雪芹生卒年的考证。当年写下这篇文章,周汝昌并没有想到拿去投稿发表,毕竟还是一名普通的大学生,学术意义,名和利,都还没有想到。只是觉得四哥嘱托的任务完成了,完了一件事,就把文稿撂到书桌旁的一堆杂物中间了,心想等放假回家时再拿去让四哥阅读。    
    上课,读书,岁月如流,光阴似箭。忽然有一天,又收到顾羡季( 顾随 )先生的一封来鸿。顾先生在燕京大学被日寇封校之前曾担任教职,现在已经不在燕大了。但顾先生一直和周汝昌保持着通信联系,关心着这个“读书种子”。这次来信,顾先生问周汝昌在课余是否还在练习写作,如果有写成的文稿,叫周汝昌寄给自己,好推荐到报刊发表。    
    作为一个青年学生,这当然是求之不得的事。周汝昌立刻把已经写成的两篇文章誊抄出来,寄给了顾先生。一篇是考辨书法的,论证《 皇甫君碑 》并不是欧阳询( 唐朝书法家 )的“少作”,而是晚期的杰作。这与当时流行的说法完全相反。另一篇就是《 曹雪芹生卒年之新推定——〈 懋斋诗钞 〉中之曹雪芹 》。    
    顾随很快把这两篇文章转给了赵万里( 1905—1980 ),他是北京图书馆的善本室主任,当然是一位古典文献方面的著名学者,正在为天津的《 民国日报 》主编一个“图书”副刊。赵万里对考证书法的一篇兴趣不大,对考证曹雪芹生卒年的这一篇则青目有加,立刻在1947年12月5日《 民国日报 》“图书”副刊第七十一期发表。赵万里的这种取舍选择也可以理解,考证曹雪芹的生卒年,是发现了《 懋斋诗钞 》这样一个新的文本,又是与“新红学”创始人,此刻仍然担任北京大学校长的胡适这位社会名流商榷的,当然更具有能吸引舆论注意的“轰动效应”。    
    果然,文章刚刊出,胡适本人就看到了。十二月七日,胡适给周汝昌写了一封信。信的抬头称周汝昌为“汝昌先生”,内容全文如下:    
    在《 民国日报·图书 》副刊里得读大作《 曹雪芹生卒年 》,我很高兴。《 懋斋诗钞 》的发现,是先生的大贡献。先生推定《 东皋集 》的编年次序,我很赞同。《 红楼梦 》的史料添了六首诗,最可庆幸。先生推测雪芹大概死在癸未除夕,我很同意。敦诚的甲申挽诗,得敦敏吊诗互证,大概没有大疑问了。    
    关于雪芹的年岁,我现在还不愿改动。第一,请先生不要忘了敦诚敦敏是宗室,而曹家是八旗包衣,是奴才,故他们称“芹圃”,称“曹君”,已是很客气了。第二,最要紧的是若雪芹生的太晚,就赶不上亲见曹家繁华的时代了。先生说是吗?    
    匆匆问好。    
    下面署姓名与年月日,是“胡适”和“卅六,十二,七”,“卅六”就是民国三十六年,也就是1947年。不过,在此后又附有一句话:“匆匆往南边去了,这信没有邮寄,今天才寄上。”后面又署“卅七,一,十八”。    
    这封信的第一段称周汝昌发现《 懋斋诗钞 》是“大贡献”,对周汝昌根据诗集中诗的编年次序推测曹雪芹卒年癸未表示赞同。信的第二段则对周汝昌推测曹雪芹享寿四十岁仍持异议。周汝昌在文章中说:“依了敦敏的诗题判断,雪芹决不是敦敏的先辈。如果不是年龄相等,便也相差无多。因为敦敏总是直称雪芹的字号,或加一曹字,又称作‘君’,这都不是对年长先辈的口气……敦诚挽雪芹诗开头说:‘四十年华付杳冥’;胡先生依此而推断雪芹大约生于康熙五十六年( 公元1717年 )左右,我以为不免太早了些……我的看法,是雪芹死时可能是三十八九岁,长于敦敏三四岁的光景,而敦诚的‘四十年华’,已然是够准确的纪录了。”胡适的信之第二段说的“第一”和“第二”两条,就是针对周汝昌的说法表示不同意见。
    胡适给周汝昌的信,是经《 民国日报 》“图书”副刊主编赵万里转的,赵万里近水楼台,转给周汝昌之前,已经把胡适的信在下一期的《 民国日报·图书 》发表了。    
    周汝昌写的第一篇红学论文就是这样“问世传奇”的。四哥周祜昌的起意引逗,燕京大学图书馆的偶然得之,顾随老师的关心约稿,赵万里主任的识珠刊发,胡适校长的热情响应,当然如果再“追根溯源”,还有母亲李彩凤在周汝昌幼年的讲红启蒙,都是这篇文章得以诞生并随之产生巨大影响的“因缘”和“助力”。    
    如果孤立地看,周汝昌的这篇文章只是考证曹雪芹的生卒年,似乎与《 红楼梦 》的文本阅读没有直接关系,其意义似乎也不能说得太高,但如果放在整个《 红楼梦 》研究和红学发展的历史长河中观照,则其潜在的历史意义是很大的。    
    何以见得呢?    
    首先,从胡适、俞平伯开创“新红学”到周汝昌的这篇文章发表,其间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年。这二十多年的时间里,红学的发展逐渐处于停滞的状态,缺少真正石破天惊的新发现新论证,老的索隐派红学也仍然占着半壁江山。周汝昌这篇文章的问世打破了这种沉闷的局面,使新红学重新获得了学术动力。    
    其次,这一篇文章的发表,对周汝昌人生方向的确定起了决定性的作用,在其后种种反响的刺激和鼓舞下,周汝昌开始自觉地走上了红学和《 红楼梦 》研究的学术道路,为日后《〈 红楼梦 〉新证 》的写作起了筚路蓝缕穿针引线的作用。    
    第三,这篇文章昭示出此后五十余年红学的发展大方向:在进入《 红楼梦 》文本之前,必须先弄清作者和版本的基本情况,为此后五六十年内“曹学”和《 石头记 》版本学等考证性学问成为红学实际上的主流和“热点”开了端绪。    
    在过去了半个多世纪后的2004年5月,周祜昌、周汝昌和周伦玲①合撰的《〈 石头记 〉会真 》由郑州的海燕出版社出版。其中收录有《 曹雪芹生卒年之新推定——〈 懋斋诗钞 〉中之曹雪芹 》,周汝昌在文后附语说:“此文是我‘考红’的第一篇文字,原载《 民国日报 》“图书”副刊,是赵万里先生编录的,对我数十年红学研究来说,有其纪念意义—— 就是对红学史的进展来说,也是非常重要的一件大事,并且由它而引起后来红学上的种种环节的发展。”    
    周汝昌在重返燕园一年后,作为一个在校大学生,发表的这篇并不太长的曹雪芹生卒年的考证文章,为什么对红学史的进展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一件大事”?它怎样“引起后来红学上的种种环节的发展”?周汝昌对自己的这种评价是不是太高了?如果联系红学的历史发展,对周汝昌的红学研究之旅“追踪蹑迹”,加以考察,回答应该是肯定的。

一初入燕园足风流
1与胡适的“一面缘”

    胡适对周汝昌的响应,是激励周汝昌继续考证曹雪芹和《 红楼梦 》的巨大推动力。    
    胡适生于1891年( 光绪十七年辛卯 )12月28日,1947年12月,整五十六岁。周汝昌生于1918年4月14日,1947年12月,二十九岁。胡适比周汝昌大二十七岁。    
    胡适此时已经是名满天下的学者和官僚,既是“五四”运动新文化的旗手,又是“新红学”的开山祖师,还是北京大学校长。甚至,蒋介石还有意提名胡适当中华民国的总统。1948年4月3日晚,胡适应邀去蒋介石私人官邸。蒋介石说:“我将于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会全体会议里提名你为总统候选人。在这部宪法里,国家最高的行政实权在行政院,我这个人不能做没有实权的总统,所以愿将总统让给你,我自己当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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