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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须努力;需要有心,其目的是无心;正像为了忘记,先需要记住必须忘记。可是后来
时候一到,就必须抛弃努力,达到无须努力;抛弃有心,达到无心;正像终于忘记了记
住必须忘记。
所以不修之修本身就是一种修,正如不知之知本身也是一种知。这样的知。不同于
原来的无明;不修之修,也不同于原来的自然。因为原来的无明和自然,都是自然的产
物;而不知之知,不修之修,都是精神的创造。
顿悟
修行,不论多么长久,本身只是一种准备工作。为了成佛,这种修行必须达到高峰,
就是顿悟,如在前一章描述的,好比飞跃。只有发生飞跃之后才能成佛。
这样的飞跃,禅师们常常叫做“见道”。南泉禅师普愿(830年卒)告诉他的弟子说:
“道不属知不知,知是妄觉,不知是无记。若真达不疑之道,犹如太虚廓然,岂可强是
非也。”(《古尊宿语录》卷十三)达道就是与道同一。它如太虚廓然,也不是真空;它
只是消除了一切差别的状态。
这种状态,禅师们描写为“智与理冥,境与神会,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古尊宿
语录》卷三十二)。后两句最初见于《六祖坛经》,后来为禅师们广泛引用,意思是,只
有经验到经验者与被经验者冥合不分的人,才真正知道它是什么。
在这种状态,经验者已经抛弃了普通意义上的知识,因为这种知识假定有知者与被
知者的区别。可是他又不是无知,因为他的状态不同于南泉所说的无记。这就是所谓的
不知之知。
一个人若到了顿悟的边缘,这就是禅师最能帮助他的时刻。一个人即将发生这种飞
跃了,这时候,无论多么小的帮助,也是重大的帮助。这时候,禅师们惯于施展他们所
谓“棒喝”的方法,帮助发生顿悟的一跃。禅宗文献记载许多这样的事情:某位禅师要
他的弟子考虑某个问题,然后突然用棒子敲他几下,或向他大喝一声。如果棒喝的时机
恰好,结果就是弟子发生顿悟。这些事情似乎可以这样解释:施展这样的物理和生理动
作,震动了弟子,使他发生了准备已久的心理觉悟。
禅师们用“如桶底子脱”的比喻,形容顿悟。桶底子脱了,则桶中所有之物,都顿
时脱出。同样地,一个人顿悟了,就觉得以前所有的各种问题,也顿时解决。其解决并
不是具体地解决,而是在悟中了解此等问题,本来都不是问题。所以悟后所得之道,为
“不疑之道”。
无得之得
顿悟之所得,并不是得到什么东西。舒州禅师清远(1120年卒)说:“如今明得了,
向前明不得的,在什么处?所以道,向前迷的,便是即今悟的;即今悟的,便是向前迷
的。”(《古尊宿语录》卷三十二)在前一章我们已经知道,按僧肇和道生的说法,真实
即现象。禅宗有一句常用的话;“山是山,水是水。”在你迷中,山是山.水是水。在
你悟时,山还是山,水还是水。
禅师们还有一句常说的话:“骑驴觅驴。意思是指,于现象之外觅真实,于生死轮
回之外觅涅盘。舒州说:“只有二种病,一是骑驴觅驴,一是骑驴不肯下。你道骑却驴
了,更觅驴,可杀,是大病。山僧向你道,不要觅。灵利人当下识得,除却觅驴病,狂
心遂息。
“既识得驴了,骑了不肯下,此一病最难医。山僧向你道,不要骑。你便是驴,尽
山河大地是个驴,你作么生骑?你若骑,管取病不去。若不骑,十方世界廓落地。此二
病一时去,心下无一事,名为道人,复有什么事?”(同上)若以为悟后有得,便是骑驴
觅驴,骑驴不肯下。
黄檗说:“语默动静,一切声色,尽是佛事。何处觅佛?不可更头上安头,嘴上安
嘴。”(《古尊宿语录》卷三)只要悟了,则尽是佛事,无地无佛。据说有个禅僧走进佛
寺,向佛像吐痰。他受到批评,他说:你指给我无佛的地方吧!(见《传灯录》卷二十七)
所以在禅宗看来,圣人的生活。无异于平常人的生活;圣人作的事,也就是平常人
作的事。他自迷而悟,从凡入圣。入圣之后,又必须从圣再入凡。禅师们把这叫做“百
尺竿头,更进一步”。百尺竿头,象征着悟的成就的顶点。更进一步,意谓既悟之后,
圣人还有别的事要作。可是他所要作的,仍然不过是日用平常的事。就像南泉说的:
“直向那边会了,却来这里行履。”(《古尊宿语录》卷十二)
虽然圣人继续生活在这里,然而他对那边的了解也不是白费。虽然他所作的事只是
平常人所作的事,可是对于他却有不同的意义。如百丈禅师怀海(814年卒)所说:“未悟
未解时名贪嗔(无此字:ocr),悟了唤作佛慧。故云;‘不异旧时人,异旧时行履处。”
(《古尊宿语录》卷一)最后一句,看来一定有文字上的讹误。百丈想说的显然是:“只
异旧时人,不异旧时行履处。”
人不一样了,因为他所作的事虽然也是其他平常人所作的事,但是他对任何事皆无
滞着,禅宗的人常说:终日吃饭,未曾咬着一粒米;终日著衣,未曾接著一缕丝(《古尊
宿语录》卷三,卷十六)。就是这个意思。
可是还有另外一句常说的话:“担水砍柴,无非妙道。”(《传灯录》卷八)我们可
以问:如果担水砍柴,就是妙道、为什么“事父事君”就不是妙道?如果从以上分析的
禅宗的教义,推出逻辑的结论,我们就不能不作肯定的回答。可是禅师们自己,没有作
出这个合乎逻辑的回答。这只有留待新儒家来作了,以下四章就专讲新儒家。
第二十三章
新儒家:宇宙发生论者
公元589年,中国经过数世纪的分裂之后,又由隋朝(590一617年)统一起来。可是不
久隋朝又被唐朝(618—906年)取代,唐朝是一个强大的高度集中的皇朝。唐代在文化上、
政治上都是中国的黄金时代,媲美汉代,在某些方面超过了汉代。
儒家经典占支配地位的选拔官员的考试制度,于622年重建起来。62S年,唐太宗(6
27—649年在位)命令在太学内建孔庙;630年,他又命令学者们准备出儒家经典的官方版。
这项工作的一部分,是从前代浩繁的注释中选出标准的注释,再为标准注释作疏。然后
皇帝以命令颁布这些经典正文及其官方注疏,在太学里讲授。以这种方式,儒家又被重
新确立为国家的官方教义。
这时候,儒家表现在孟子、荀子、董仲舒等人著作中的活力早已丧失。经典原文具
在,注疏甚至更多,可是都不能满足时代的精神兴趣和需要。道家复兴和佛教传入之后,
人们变得对于形上学问题,以及我所说的超道德价值,或当时称为性命之学的问题,比
较有兴趣。我们于第四、第七、第十五等章看到,关于这些问题的讨论,在儒家经典如
《论语》、《孟子》、《中庸》特别是《易经》中,已经不少。可是,这些经典都需要
真正是新的解释和发挥,才能解决新时代的问题。当时尽管有皇家学者们的努力,仍然
缺乏这样的解释和发挥。
韩愈和李翱
直到唐代的后半叶,才出了两个人,韩愈(768—824年)与李翱(约844年卒),他们作
出了真正的努力,为了回答他们当代的问题而重新解释《大学》、《中庸》。韩愈在其
论文《原道》里写道:“斯吾所谓道也,非向所谓老与佛之道也。尧以是传之舜,舜以
是传之禹,禹以是传之汤,汤以是传之文、武、周公,文、武、周公传之孔子,孔子传
之孟轲。轲之死,不得其传焉。荀与扬也,择焉而不精,语焉而不祥。”(《昌黎先生文
集》卷十一)
李翱在《复性书》中写的也很相似:“昔者圣人以之传于颜子。……子思,仲尼之
孙,得其祖之道,述《中庸》四十七篇,以传于孟轲。……呜呼!性命之书虽存,学者
莫能明,是放皆人于庄、列、老、释。不知者谓夫子之徒不足以穷性命之道,信之者皆
是也。有问于我,我以吾之所知而传焉,……而缺绝废弃不扬之道几可以传于时。”(
《李文公集》卷二)
这种“道统说”,孟子早已说了一个大概(见《孟子·尽心下》),韩愈、李翱所说
的显然又是受到禅宗传述的宗系的重新启发。禅宗的说法是,佛的心传,经过历代佛祖,
一脉相传,传到弘忍和慧能。后来新儒家的程子,也就毫不含糊地说《中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