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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王者兴。”(《公孙丑》下)这些话似乎可以表明,孟子和《中庸》的作者(如果不是子
思本人,也一定是子思门人)在某种程度上的确相信天人感应和历史循环。我们会想起,
这些学说在阴阳五行家中都是很显著的。
若把董仲舒看成与孟子一派有一定的联系,那么,上述的荀子对子思、孟子的非议
就更加有意义了。因为董仲舒观点的原型如果真的出于孟子一派,则董仲舒是孟子一派
的新发展,根据董仲舒来判断孟子,则孟子也的确可以说是“僻违”而“幽隐”了。
这个假说,还有事实可以增加它的力量。这就是,孟子和董仲舒都以为《春秋》是
孔子所作,都特别重视《春秋》。孟子说:“孔子惧,作《春秋》。《春秋》,天子之
事也。是故孔子曰:‘知我者其惟《春秋》乎;罪我者其惟《春秋》乎。’”(《滕文公》
下)孟子的说法是,孔子作《春秋》,是作天子所作的事。从这个说法,很容易得出董仲
舒的说法,说是孔子果真受天命为天子。
还有一个事实,就是董仲舒阐明他的人性学说时,总是毫不隐讳地拿它与孟子的人
性学说作比较。在前一章已经指出,二人的人性学说的不同。实际上只是用语的不同。
如果我们接受了这个假说,认为今文学派是儒家理想派即孟子一派的继续,那么就
只有假定古文学派是儒家现实派即荀子一派的继续,才合乎道理。正因为如此,所以公
元一世纪的古文学派思想家,都具有与荀子和道家相似的自然主义的宇宙观(在这方面,
荀子本人是受道家影响,前面已经讲过了)。
扬雄和王充
扬雄(公元前53一公元18年),是古文学派成员,就是持有自然主义宇宙观的实例。
他著的《太玄》在很大程度上充满了“反者道之动”的思想,这正是《老子》和《易经》
的基本思想。
他还写了一部《法言》,在其中攻击阴阳家。当然,他在《法言》中也称赞了孟子。
不过这也无碍于我的假说,因为孟子虽有某些阴阳家的倾向,可是从未走到像汉代今文
学派那样的极端。
古文学派最大的思想家无疑是王充(27一约100年),他以惊人的科学的怀疑精神,反
对偶像崇拜。他的主要著作是《论衡》。他谈到这部著作特有的精神时写道:“《诗三
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论衡》篇以十数,亦一言也,曰‘疾虚妄’。
(《论衡。铁文篇》)又说:“事莫明于有效,论莫定于有证。”(《论衡·薄葬篇》)
他用这种精神有力地攻击了阴阳家的学说,特别是天人感应的学说,无论是目的论
的,还是机械论的。关于天人感应论的目的论方面,他写道:“夫天道,自然也,无为。
如谴告人,是有为,非自然也。黄老之家,论说天道,得其实矣。”(《论衡·谴告篇》)
关于此论的机械论方面,他说:“人在天地之间,犹蚤虱之在衣裳之内,蝼蚁之在
穴隙之中。蚤虱蝼蚁为顺逆横从,能令衣裳穴隙之间气变动乎?蚤虱蝼蚁不能,而独谓
人能,不达物气之理也。”(《论衡·变动篇》)
道家与佛学
所以王充为后一世纪的道家复兴开辟了道路。在这里,要再一次强调“道教”与
“道家”的区别,前者是宗教,后者是哲学。我们要讲的是道家哲学的复兴,这种复兴
的道家哲学,我称之为“新道家”。
有趣的是,我们看到,汉朝末年,道教也开始产生了。现在有人把这种民间的道教
叫作新的道家。古文学派清除了儒家中的阴阳家成分。这些成分后来与道家混合,形成
一种新型的杂家,叫做道教。在这个过程中,孔子的地位由神的地位还原为师的地位,
老子则变成教主,这种宗教模仿佛教,终于也有了庙宇、神职人员、宗教仪式。它变成
一种有组织的宗教,几乎完全看不出先秦道家哲学,所以只能叫做道教。
在这以前,佛教已经从印度经过中亚传入中国。这里也必须强调“佛教”与“佛学”
的区别,前者是宗教,后者是哲学。刚才说过,佛教在制度组织方面极大地启发了道教。
在宗教信仰方面,道教的发展则是受到民族情绪的极大刺戟,人们愤怒地注视着外来的
佛教竟然胜利地侵入中国。有些人的确以为佛教是夷狄之教。所以道教是中国本地的信
仰,而且在一定程度上是作为取代佛教的本地宗教而发展起来的,在这个过程中,它又
从它的外来对手借用了大量的东西,包括制度,仪式,以至大部分经典的形式。
但是,佛教除了是一个有组织的宗教,还有它的哲学,即佛学。道教虽然一贯反对
佛教,但是道家却以佛学为盟友。当然,在出世方面,道家不及佛学。可是在神秘的形
式上,二者很有相似之处。道家的“道”,道家说是不可名的;佛学的“真如”,佛学
也说是不可言说的。它既不是“一”,也不是“多”;既不是“非一”,也不是“非多”。
这样的名词术语,正是中国话所说的“想入非非”。
在公元三、四世纪,中国著名的学者一般都是道家,他们又常常是著名的佛教和尚
的亲密朋友。这些学者一般都精通佛典,这些和尚一般都精通道家经典,特别是《庄子》。
他们相聚时的谈话,当时叫做“清谈”。他们谈到了“非非”的时候,就一笑无言,正
是在无言中彼此了解了。
在这类场合,就出现了“禅”的精神。禅宗是中国佛教的一支,它真正是佛学和道
家哲学最精妙之处的结合。它对后来中国的哲学、诗词、绘画都有巨大的影响。我们将
在第二十二章详细讨论它。
政治社会背景
现在,让我们回到汉朝独尊儒家和尔后复兴道家的政治社会背景上来。儒家的胜利
不是仅仅由于当时某些人的运气或爱好。当时存在的一定的环境,使儒家的胜利简直是
不可避免的。
秦国征服六国,靠的是以法家哲学为基础的残酷无情的精神,这在对内控制和对外
关系中都表现出来。秦朝亡了以后,人人就谴责法家的苛刻,完全不讲儒家的仁义道德。
武帝于公元前140年就宣布,凡是治申不害、商鞅、韩非以及苏秦、张仪之学的人一律不
准举为贤良做官(见《汉书·武帝纪》)。
法家如是变成秦的替罪羊。在其他各家中,与法家距离最远的是儒家和道家、所以
很自然地发生了有利于儒家、道家的反作用。汉朝初期,所谓“黄老之学”的道家,实
际上十分盛行。例如武帝的祖父文帝(公元前179一前157年在位)就深爱“黄老”;大历
史家司马谈在其《论六家要指》中对道家评价最高。
按照道家的政治哲学来说,好的政府不要多管事情,而要尽可能少管事情。所以圣
王在位,如果他的前王管事过多造成恶果,他就要尽量消除。这恰好是汉初的人所需要
的,因为秦朝造成的苦难之一,就是管的过多。所以建立汉朝的高祖刘邦率领他的革命
军队,进入秦朝首都长安的时候,就与人民约法三章:杀人者死,伤人及盗抵罪;除此
以外,秦朝的苛法全部废除(见《史记·高祖本记》)。汉朝的创建人就是这样地实行
“黄老之学”,虽然实行了,无疑是完全不自觉的。
所以道家哲学正好符合汉初统治者的需要,他们的政策是除秦苛法,与民休息,使
国家在长期的耗尽一切的战争后恢复元气。到了元气恢复了,道家哲学就不再适用了,
而需要一个进一步建设的纲领。统治者们在儒家学说中找到了它。
儒家的社会、政治哲学是保守的,同时又是革命的。它保守,就在于它本质上是贵
族政治的哲学;它又革命,就在于它给予这种贵族政治以新的解释。它维护君子与小人
的区别,这一点是孔子时代的封建的中国所普遍接受的。但是它同时坚决主张,君子与
小人的区别不应当像原先那样根据血统,而应当根据才德。因此它认为,有德有才的人
应当就是在社会居于高位的人,这样是完全正确的。
第二章已经指出,中国古代社会以家族制度为骨干,儒家学说给予家族制度以理论
根据。随着封建制度的解体,老百姓从封建主手里解放出来,但是旧有的家族制度仍然
存在。因而儒家学说作为现存社会制度的理论根据也仍然存在。
废除封建制度的主要后果,是政治权力与经济权力正式分开。当然,事实上新的地
主们在当地社会上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