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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好像有点问题,因为孔子还说过“不在其位,不谋其政”的话。这话在《论语》中记载了两处,一处在《泰伯》,一处在《宪问》,好像与“虽不吾以,吾其与闻之”矛盾。其实“不谋其政”的关键词,是“谋”。谋,就是谋划,即进入操作层面。不谋其政,就是不越位操作,也不超出自己的权限来考虑政事的处理,但不等于不“思”(关心政治),不“施”(影响政治),不“为”(参与政治)。所谓“施于有政,是亦为政”,就是这个意思。
那么,怎样才能参与政治或者影响政治呢?
也有两个办法,一是游说君主,二是教书育人。游说的对象,包括国君,也包括执政的大夫。据钱穆先生《孔子传》和李零先生《丧家狗》,公元前517年,即孔子三十五岁那年,他到过齐国。公元前497年(孔子五十五岁),到公元前484年(孔子六十八岁),周游列国十四年。出国的目的,一是“从政”,二是“为政”。也就是说,如果有可能,孔子希望能在某个国家做官,实施自己的政治主张。如果做不了官,则希望能够游说执政者,推销自己的政治主张。所以我说,孔子如果活到今天,肯定会上“百家讲坛”,或者在网上开博客。这实在比东奔西走到处游说效率高多了。
孔子第一次出国,见了齐景公;第二次出国,在卫灵公、陈涽公、卫出公那里做过官,见过楚国的叶公,还打算见赵简子和楚昭王。但孔子的官做得并不开心,事也办得不顺。据《史记·孔子世家》,齐景公想用他,被晏婴拆台;楚昭王想用他,被子西拆台。齐景公原本是要把尼谿(尼溪)之田封给孔子的,晏婴如此这般一说,齐景公就变了卦,对孔子就敬而远之了(敬见孔子,不问其礼),后来干脆客客气气地把他打发回去。齐景公的做法也很绝。他先是谈待遇,说季孙氏那样的薪水寡人可是开不了。然后是找借口,说寡人老朽,没法用先生(此事《论语·微子》也有记载)。孔子只好回国。同样,楚昭王原本是要封给孔子七百里地的,子西头头是道一说,楚昭王就变了卦,孔子也只好离开楚国。晏婴和子西为什么要挡横呢?兹事体大,我们以后再说(见本书第五章第一节)。总之,孔子转了一大圈,还是没有出路。这可真是流浪的脚步走遍天涯,没有一个家,难怪有个郑国人要说他“累累若丧家之狗”(《史记·孔子世家》)。本国让他痛心,别国让他伤心,孔子岂非丧家?
第一部分 实话孔子 四 头号教书匠(2)
从政不如意,为政碰钉子,孔子还有路吗?
有。什么路?育人。换句话说,就是把自己的学生培养出来,让他们去从政、为政,推行自己的政治主张。仍据钱穆先生《孔子传》,孔子授徒设教,应该是在他三十岁那年(公元前522年);而据李零先生的研究,孔子招收的学生,可以分为三批。第一批是在他三十五岁之前,住在鲁国的时候。第二批是在他五十四岁之前,自齐返鲁后。第三批是在孔子五十五岁到六十八岁之间,周游列国之时。这三批学生,我分别称之为“黄埔一期”、“黄埔二期”和“黄埔三期”。此外还有年代不可考和不见于书传的,一大堆。
这样算下来,孔子的学生一共有多少?很多。历史上的说法,是三千弟子,七十二贤人。这在当时,可是一个惊人的数字,等于一个人又办北大又办清华。这还是在册的,此外还有编制外的。比如陈亢(音刚),我怀疑就是“编外粉丝”。陈亢,字子禽,生于公元前511年,比孔子小四十岁,陈国人。他在《论语》中出现三次,三次都是提问题,一次问孔子的儿子孔鲤,两次问孔子的学生子贡。问子贡的两次,一次记载在《子张》,是他问子贡:先生对仲尼恭恭敬敬(子为恭也),难道他老人家真比先生您强吗(仲尼岂贤于子乎)?这口气,很不像孔子自己的学生。其结果,当然是被子贡驳回,说他老人家生得光荣,死得可惜(其生也荣,其死也哀),岂是我们这些凡夫俗子比得上的(如之何其可及也)?还有一次记载在《学而》,是他问子贡:孔夫子每到一个国家,一定知道这个国家的政治状况(夫子至于是邦也,必闻其政),是他自己问来的(求之与),还是别人告诉他的(抑与之与)?子贡说,这些情况,是靠他老人家的温和、善良、恭敬、简朴和谦让得来的(夫子温良恭俭让得之)。也就是说,正因为我们老师为人好,所以大家都乐意把情况告诉他。至于是他老人家主动问,还是别人主动说,并不重要。从这段对话看,陈亢也不像孔子的学生。
问孔鲤的一次记载在《论语·季氏》。孔鲤,字伯鱼,生于公元前532年(孔子二十岁时),卒于公元前483年(孔子六十九岁时)。陈亢比孔子小四十岁,比孔鲤也小了一辈,因此称孔鲤为先生。陈亢问孔鲤:先生您在老先生那里,也听到过一些什么特别的教导吧(子亦有异闻乎)?这意思很清楚:你爸当老师,你又是他的独生子,总该吃过小灶的。孔鲤回答说,也没什么特别(未也)。接下来,孔鲤讲了两件事。他说有两次,父亲大人“尝独立”,他自己“趋而过庭”,被叫住问了话。趋,就是小步快走,表示恭敬的意思。庭,则是建筑物台阶前的空地,即院子。也就是说,有一天,孔子一个人站在庭院里,孔鲤恭恭敬敬迈着碎步从他面前走过,结果被孔子叫住。孔子问他,学诗了吗?孔鲤回答,还没有。孔子说,不学诗,就不会说话(不学诗,无以言)。于是孔鲤“退而学诗”。又一天,孔子又是一个人站在庭院里,孔鲤又恭恭敬敬迈着碎步从他面前走过,结果又被孔子叫住。孔子问他,学礼了吗?孔鲤回答,还没有。孔子说,不学礼,就不会做人(不学礼,无以立)。于是孔鲤“退而学礼”。然后孔鲤告诉陈亢:我听到的,就这两条(闻斯二者)。结果陈亢非常兴奋,说我只问一个问题,就得到了三个答案:知道了诗,知道了礼,还知道君子要疏远自己的儿子。这口气,不但像粉丝,而且像媒体。
第一部分 实话孔子 四 头号教书匠(3)
孔子的学生和粉丝这样多,他“招生”的时候有选择、有条件吗?或者说,孔门之中,有“准入制度”或“准入标准”吗?
许多人认为没有。因为孔子有两句名言,一句叫“有教无类”(《论语·卫灵公》),还有一句叫“自行束脩以上,吾未尝无诲焉”(《论语·述而》)。束脩,就是十条干肉。因此,不少人认为,只要交十条干肉,就能成为孔子的学生。身份地位、地域种族等等,都不是问题。后面这一点,差不多也是学术界的共识。比如杨伯峻先生就把“有教无类”这句话,翻译为“人人我都教育,没有区别”。李泽厚先生也把这句话翻译为“教学生不要分类别”,而且认为孔子能打破族类界限,实乃“重大进步”。
其实这里面有许多问题可以讨论。首先,束脩,或者十条干肉,是见面礼,不是学费。而且,我读研究生的时候,曾经听先师吴林伯先生说,束脩一语双关,还表示愿意接受约束和修理。显然,条件也还是有一点的,那就是要表示拜师的诚意。何况有所教诲,也不一定就是收为学生。回答他一些问题,也可以说是“吾未尝无诲焉”嘛!
其次,“有教无类”也未必是“无类而教”,即不分类别(身份地位、地域种族)地进行教育。实际上,要弄清楚什么叫“有教无类”,得先弄清楚“有A无B”这种句式。这种句式在汉语中有四种意思:一,只有A,没有B,比如有勇无谋、有名无实;二,有A,没有非A(B),比如有增无减、有过之无不及;三,既有A又没有A,比如有意无意、有一搭没一搭;四,如果有A,就没有B,比如有备无患、有恃无恐。“有教无类”属于哪一种呢?第一种不对。因为教与类不像勇与谋、名与实,是矛盾对立的两面。第二种也不对,理由同上。第三种更不对。能选择的,只有第四种,即“有A则无B”。比方说,有备则无患,有恃则无恐。同样,有教则无类。所谓“有教则无类”,就是说,人,原本是“有类”的。比如有的智,有的愚;有的贤,有的不肖。但通过教育,却可以消除这些差别。这就叫“有教则无类”,简称“有教无类”。可见“有教无类”是教育的结果,不是前提。这个观点,是谢质彬先生在1989年第11期《文史知识》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