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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露,你在当记者吗?”
“我在编辑部,我采访的第一天,就把人给得罪了。只好去编辑部。”“为什么把人得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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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我不会说假话!”她把牛仔外套脱了下来,里面是件紧身的T恤。孟太太一瞬也不瞬的望著她,完全没有忽略她那发育亭匀的身材,和她那充满青春气息的面庞,以及她那对过分灵活的大眼睛。“我们吃饭吧!”孟太太说。往厨房走去。
宛露仆伏在孟樵手腕上,悄声问:
“我需不需要帮你妈妈摆碗筷?”
她问的声音并不低,孟太太回过头来,正一眼看到宛露在对孟樵吐舌头,而孟樵在对她作鬼脸,她那年轻的面颊,几乎贴在孟樵的肩上。“哦,你不用帮我忙,”她淡淡的说:“我猜,你在家里,也是不做家务的。”“你对了!”宛露坦白的说:“我妈宠我宠得无法无天,什么事都不让我做!有时我也帮她摆碗筷,但是,我总是砸碎盘子,我妈就不要我动手了。”
孟太太勉强的笑了一下。
“你倒是有福之人,将来不知道谁有造化能娶你,像你这么娇贵,一定样样事情,都不需要自己动手!这世界就是这样的,有福气的人别人伺候她,没福气的人就要伺候别人!”
一时间,宛露的脑筋有些迷糊,对于孟太太这几句话,她实在有些抓不著重心,她不知道孟太太是在称赞她还是在讽刺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说错了话?正在困惑之中,孟樵却跳了起来,有些紧张而不安的说:
“妈,我来帮你忙!”“千万不要!千万不要!”孟太太把儿子直推到客厅去。“男孩子下厨房是没出息的事,何况,你还有个娇滴滴的客人呢!”孟樵尴尬的退了回来,对宛露很快的使了一个眼色。宛露不解的用牙齿咬著手指甲,错愕的看著孟樵。孟樵对她再努了努嘴,她终于意会过来了,站起身子,她跑进了厨房。
“伯母!我来帮你!”她笑著说。
孟太太静静的瞅著她,眼光是凌厉而深刻的。
“你能帮什么忙呢?”她问,声音仍然温温柔柔的。
宛露失措的扎煞著双手。
“我不知道。”她迎视著孟太太的目光,忽然觉得自己像个在老师面前等待考试的小学生,而那老师,却虽个十分厉害的角色。“你告诉我,我可以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她无力的说。“你可以做什么吗?”孟太太微笑著,笑得却并不很友善。“你可以坐到外面餐桌上去,等我开饭给你吃。你是富贵命,而我是劳碌命!”“伯母!”宛露的声音微微颤抖了。“你……你是什么意思?”“怎么了?”孟太太的微笑更加深了。“你是客人呀!我怎能让客人动手呢!何况,烧锅煮饭这些事,我已经做惯了。你别待在这儿,当心油烟薰了你,你还是出去吧!你在家都是娇生惯养的,怎能在我们家受罪呢?”
宛露凝视著孟太太,半晌,她转过身子,走进客厅,抓起椅背上自己那件外套,她往大门外就直冲出去。孟樵跳了起来,一直追过去,大喊著:
“宛露!你干嘛?”宛露回过头来,她眼睛里饱含著泪水。
“我一向是个不太懂事的女孩,也是个粗枝大叶的女孩!”她咬著牙说:“不过我还了解一件事,当你不受欢迎的时候,你还是早走为妙!”转过身子,她直冲出去了。我是一片云1338
“宛露!宛露!宛露!”孟樵大叫著,也要追出去。
“樵樵!”孟太太及时喊了一句,孟樵回过头来,一眼接触到母亲的脸,微蹙著眉头,一脸的焦灼、困惑、迷茫,与被伤害的痛楚。她委屈的说:“樵樵,我做错了什么?我怎么得罪她了?我一心一意要讨她的好,她怎么能这样拂袖而去?”
孟樵站在那儿,面对著母亲的泪眼凝注,他完全呆住了。
7
从报社下班回来,已经是午夜了。
孟樵疲惫、倦怠、颓丧,而愁苦的回到家里。一整天,他试著和宛露联系,但是,早上,宛露在上班,电话根本被杂志社回掉了。“段小姐正在忙,没时间听电话!”下午,杂志社说:“段小姐去排字房了。”黄昏,他干脆闯到杂志社去接她,却发现她提前下班了。整晚,他在报社写稿,又抽不出时间来,但是,他仍然打了两个电话到她家里,接电话的却偏偏是那个与他有仇似的哥哥。“我妹妹吗?陪男朋友出去玩了!”陪男朋友出去玩了?能有什么男朋友呢?当然是那个青梅竹马了。他懊丧的摔掉了电话。整晚的心神恍惚,这算什么呢?如果是他和她吵了架,她生气还有点道理,可是,他们之间并没有吵架,得罪了她的,只是自己的母亲!而母亲又做错了什么?母亲已经百般要讨好于她了,不是吗?既没对她板过脸,也没说一句重话,不许她下厨,总是疼她而不是轻视她呀!她就这样拂袖而去了,就这样任性的一走了之?她算是什么?母亲的话对了,她只是个被宠坏了的孩子。孩子!他耳边又浮起宛露低柔的声音:“请给我一点时间,让我学习被爱,学习爱人,也学习长大!”唉!宛露!他由心底深处叹息。宛露!如果我能少爱你一点就好了。取出钥匙,他开了房门。蹑手蹑脚的往屋里走去,他不想吵醒熟睡的母亲。多年以来,母亲总是习惯性的要一早就爬起来帮他弄早餐,不论他吃与不吃。自从到报社工作之后,他的生活多少有些日夜颠倒,因为报社上班总在夜里,下班后,有时还要写特稿到黎明。他无法控制自己起床的时间,但是,母亲是不管的,她总是固执的为他做早餐,有时他一觉到中午,起床后,他会发现母亲仍然痴痴的坐在早餐桌上等他,一桌子凉了的菜,一屋子枯寂的冷清,和一个坚忍而慈爱的母亲。这样一位慈母,宛露怎么可能在三言两语之间,就毫无礼貌的掉头而去?宛露,宛露,她是太娇了,太野了,太任性了,太傲慢了,也太没有尊卑长幼之序了。可是,当初她吸引他的,不也就是她这份半疯半狂半娇半野吗?而现在,她这些吸引他的优点,竟也会成为破坏他们的缺点吗?
走进客厅,他仍然被这种种问题困扰著,客厅里没有亮灯,他摸到壁上的开关,把灯打开,猛然间,他吃了一惊,他发现母亲还没有睡,正坐在黑暗的沙发里,蜷缩在那儿,她那瘦瘦弱弱的身子,似乎不胜寒苦。被灯光闪了眼睛,她扬了扬睫毛,怔怔的望著儿子,唇边浮起一个软弱而无力的微笑。“妈!”他惊愕的喊:“你怎么不去房间睡觉?”
“我在等你。”孟太太说,坐正了身子,肩上披著的一件毛衣,就滑落了下来,她把毛衣拉过来,盖在膝上,她的眼光宠爱的、怜惜的,而且是歉然的望著孟樵。“孟樵,你和宛露讲和了吗?”孟樵在母亲对面坐了下来,不由自主的燃起一支烟,喷出一口烟雾,他默默的摇了摇头。
“我至今想不明白,”他闷闷的说:“她到底在生什么气?”
“樵樵,”孟太太深思的望著儿子,她的眼光很温柔,也很清亮。“我想了一整天,为什么宛露一见到我就生气了,我想,一定我有什么地方不好,总之,樵樵,对这件事情,我很抱歉。”“妈!”孟樵惊慌失措了。“你怎么这样说呢?你已经仁至义尽了,都是宛露不懂事!”
“不,也不能全怪宛露。”孟太太心平气和的说。“你想,她有她的家庭教育,她是在父母和哥哥的宠爱下长大的,从小,她一定是被当成个公主一般养大的。咱们家太穷了,樵樵,从你父亲过世,我只能尽能力撑持这个破家,现在你做事了,我们也可以逐渐好转了……”
“妈!”孟樵开始烦躁了起来,重重的喷出一口烟,他不由自主的代宛露辩护。“宛露绝不是嫌贫爱富的女孩子,她父亲也只是个大学教授,住的房子还是公家配给的。她一点金钱观念都没有,许多时候,她还是个小孩子。您别看她二十多了,她孩子气得厉害!她所有的毛病,只在于不够成熟!”
孟太太凝视著儿子,半晌,才小心翼翼的说:
“你是不是她唯一的男朋友?”
孟樵一怔,在母亲面前,他无法撒谎。他想起那个“青梅竹马”,也想起那可能隐在幕后的“媒妁之言”。
“不。妈,我想不止我一个!”
“你瞧!问题的症结就在这里,”孟太太沉重的说:“你在认真,她在儿戏!”“妈!”孟樵触电般震动了一下。“你不懂,不可能是这样,宛露她……她……”他用手抱住头,说不下去了。在这一刹那间,他觉得母亲的分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