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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他是不干的。他认为一个人把身家性命押在一场运动上,在政治上是犯
忌的,一旦中央政策有变,自己就会成为牺牲品。搞现代化也是一场运动,
乔光朴把命都放在这上面了,等于把自己推到了危险的悬崖上,随时都有再
被摔下去的可能。电机厂反他的火药似乎已经点着了。冀申选这个时候离开
电机厂,很为自己在政治上的远见卓识得意。今晚在这个场合看见了乔光朴,
使他十分得意的心情上又加了十分。他悠然自得地看着戏,间或向身边的人
发上几句议论。
可是坐在他后边的乔光朴,却无论怎样强制自己集中精神,也看不明白
台上在演什么。他正琢磨找个什么借口离开这儿,又不至于伤那两个女人的
心。郗望北在服务员手电光的引导下坐在了乔光朴的身边。童贞小声问他为
什么来晚了,他的妻子问他吃晚饭没有,他哼哼叽叽只点点头。他坐了一会,
斜眼瞄瞄乔光朴,轻声说:“厂长,您还坐得下去吗?咱们别在这儿受罪了!”
乔光朴一摆脑袋,两个人离开了座位。他们来到剧场前厅,童贞追了出
来。郗望北赶忙解释:“我来找乔厂长谈出差的事。乔厂长到机械部获得了
我们厂可能得到的最大的支持,又到电力部揽了不少大机组。下面就是材料、
燃料和各关系户的协作问题。这些问题光靠写在纸面上的合同、部里的文件
和乔厂长的果断都是不能解决的。解决这些是副厂长的本分。”
乔光朴没有料到郗望北会自愿请行,自己出去都没办来,不好叫副手再
出去。而且,他能办来吗?郗望北显然是看出了乔光朴的难处和疑虑。这一
点使他心里很不舒服。
童贞问:“这么仓促?明天就走吗?”
“刚才征得党委书记同意,已经叫人去买车票了,也许连夜出发呢。”
郗望北望着童贞,实际是说给乔光朴听。他知道乔光朴对他出去并不抱信心,
又说:“乔厂长作为领导大型企业的厂长,眼下有一个致命的弱点,不了解
人的关系的变化。现在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不同于战争年代,不同于五八年,
也不同于文化大革命刚开始的那两年。历史在变,人也在变。连外国资本家
都懂得人事关系的复杂难处,工业发展到一定程度,就大量搞自动化,使用
机器人。机器人有个最大的优点,就是没有血肉,没有感情,但有铁的纪律,
铁的原则。人的优点和缺点全在于有思想感情。有好的思想感情,也有坏的,
比如偷懒耍滑、投机取巧、走后门等等。掌握人的思想感情是世界上最复杂
的一门科学。”他突然把目光转向乔光朴,“您精通现代化企业的管理,把
您的铁腕、精力要用在厂内。有重大问题要到局里、部里去,您可以亲自出
马,您的牌子硬,说话比我们顶用。和兄弟厂、区社队、街道这些关系户打
交道,应交给副厂长和科长们。这也可以留有余地,即便下边人捅了漏子,
您还可以出来收场。什么事都亲自出头,厂长在外边顶了牛叫下边人怎么办?
霍局长不是三令五申,提倡重大任务要敢立军令状吗,我这次出去也可以立
军令状。但有一条,我反正要达到咱们的目的,不违犯国家法律,至于用什
么办法,您最好别干涉。”
乔光朴左颊上的肉棱子跳动起来,用讥讽的目光瞧着郗望北,没有说话。
这下把郗望北激恼了:“如果有一天社会风气改变了,您可以为我现在
办的事狠狠处罚我,我非常乐于接受。但是社会风气一天不改,您就没有权
利嘲笑我的理论和实践。因为这一套现在能解决问题。”
“你可以去试一试。”乔光朴说,“但不许你再鼓吹那一套,而且每干
一件事总要先发表一通理论。我生平最讨厌编造真理的人。”他要童贞继续
陪外甥媳妇看戏,自己去找石敢了。
童贞同情地望着丈夫的背影,乔光朴不失常态,脚步坚定有力。她知道
他时常把自己的痛苦和弱点掩藏起来,一个人悄悄地治疗,甚至在她面前也
不表示沮丧和无能。有人坚强是因为被自尊心所强制,乔光朴却是被肩上的
担子所强制的。电机厂好不容易搞成这个样子,如果他一退坡,立刻就会垮
下来,他没有权利在这种时候表示软弱和胆怯。
郗望北却望着乔光朴的背影笑了。
童贞忧虑地说:“我一听到你们俩谈话就担心,生怕你们会吵起来。”
“不会的。”郗望北亲热地扶住童贞的胳膊,说,“老姨,我说点使您
高兴的话吧,乔厂长是目前咱们国家里不可多得的好厂长。您不见咱们厂好
多干部都在学他的样子,学他的铁腕,甚至学他说话的腔调。在这样的厂长
手下是会干出成绩来的。我不能说喜欢他,可是他整顿厂子的魄力使我折服。
他这套作风,在五八年以前的厂长们身上并不稀少,现在却非常珍贵了。他
对我也有一股强大的吸引力,不过我在拼命抵抗,不想完全向他投降。他瞧
不起窝囊废。”
他看看手表:“哎呀,我得赶紧走了。说实话,给他这样的厂长当副手,
也是真辛苦。”说完匆匆走了。
五
石敢在灯下仔细地研究着一封封控告信,这些信有的是直接写给厂党委
的,有的是从市委和中央转来的。他的心情是复杂的,有恼怒,有惊怕,也
有愧疚。控告信告的全是乔光朴,不仅没有一句控告他这个党委书记的话,
甚至把他当做了乔光朴大搞夫妻店,破坏民主,独断专行的一个牺牲品。说
乔光朴把他当成了聋子耳朵——摆设,在政治上把他搞成了活哑巴。这本来
是他平时惯于装聋作哑的成绩,他应该庆幸自己在政治上的老谋深算。但现
在他却异常憎恨自己,他开脱了自己却加重了老乔的罪过,这是他没有料到
的。他算一个什么人呢?况且这几个月他的心叫乔光朴燎得已经活泛了。他
的感情和理智一直在进行争斗,而且是感情占上风的时候多,在几个重要问
题上他不仅是默许,甚至是暗地支持了乔光朴。他想如果干部都像老乔,而
不像他石敢,如果工厂都像现在电机厂这么搞,国家也许能很快搞成个样子;
党也许能返老还童,机体很快康复起来。可是这些控告信又像一顿冰雹似地
撸头盖脸砸下来,可能将要被砸死的是乔光朴,但是却首先狠狠地砸伤了石
敢那颗已经创伤累累的心。他真不知道怎样对付这些控告信,他生怕杜兵这
些人和社会上那些正在闹事的人串联起来,酿成乱子。
石敢注意力全集中在控告信上,听见外面有人喊他,开开门见是霍大道,
赶紧让进屋。
霍大道看看屋子:“老乔没在你这儿?”
“他没来。”
“嗯?”霍大道端起石敢给他沏的茶喝了一口,“我听说他回来了,吃
过饭就去看他,碰了锁,我估计他会到你这儿来。”
“他们两口子看戏去了。”石敢说。
“噢,那我就在这儿等吧,今天晚上不管有多好的戏,他也不会看下去。
可惜童贞的一片苦心。”霍大道轻轻笑了。
石敢表示怀疑地说:“他可是戏迷。”
“你要不信,咱俩打赌。”霍大道今晚上的情绪非常好,好像根本没注
意石敢那愁眉苦脸的样子。又自言自语地说:“他真正迷的是他的专业、他
的工厂。”
霍大道扫了一眼石敢桌上的那一堆控告信,好像不经意似地随便问道:
“他都知道了吗?”
石敢摇摇头。
“出差的收获怎么样,心情还可以吗?”
石敢又摇摇头。刚想说什么,门忽然开了,乔光朴走进来。
霍大道突然哈哈大笑,使劲拍了一下石敢的肩膀。
这下把乔光朴笑傻了。石敢赶紧收藏控告信。这一回他的神情引起了乔
光朴的注意。乔光朴走过去抓起一张纸看起来。
霍大道向石敢示意:“都给他看看吧。”
心里并不畅快的乔光朴,看完一封封控告信,暴怒地把桌子一拍:“混
蛋,流氓!”
他急促地在屋里来回走着,左颊上的肌肉不住地颤抖。他没有吱声,嘴
里的牙咬得咯嘣咯嘣响。他走到霍大道跟前,霍大道悠闲而专心地看报,没
有看他。他问石敢:“你打算怎么办?”
石敢扫一眼乔光朴,说:“现在你可以离开这个厂了,今年的任务肯定
能完成,你完全可以回局交令。我一个人留下来,风波不平我不走。”
乔光朴吼起来:“你说什么?叫我溜?电机厂还要不要?”
“你这个人还要不要?你要再完蛋了,要伤一大批人的心,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