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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静怀帝临朝理政,颜若春水心如明镜,听大臣们竞相描述昨夜郑国百姓久已不闻的欢笑。
郑渊所无法知道的是,在同一天,魏都璘霄正盛传着,瑾鑫帝大婚后渡过第一个中秋的乖僻方法。他未曾前往梁皇后所在养心殿,而是在遣散众臣之后,在青华殿里招来一个徐娘半老的歌姬,反复吟唱一首同节日狂欢气氛丝毫不符的无名曲调。
据亲眼目睹歌姬入宫的宫卒说,那歌姬容貌虽丽,也无甚特别之处。倒是鬓上斜插着一支银兰色的九鹤迎凤钗,绝非寻常物事。
静怀帝郑渊的身体在那一年的中秋过后显露出令人担忧的迹象。他终日青白的脸色令朝臣们想起他刚刚驾崩的父皇宁武帝,还有他身患弱症逝于韶华的母亲黛妃。而在另一方面,郑渊表现出了郑国历代国君所少有的,励精图治。他派遣军队前往边境山麓同山民们一同开垦荒地,恢复被烧毁的良田;同时削减了郑国的军队,让士兵们回乡生产,并允许小部分齐国军队常驻郑国防范魏国入侵。如此一来,郑国虽然在名义上保持了独立,事实上已成了齐国的附属国。
在当时,静怀帝这种貌似有损国体的做法就获得了大多数人的赞同。而在后世的史学家们看来,静怀帝的策略更是高瞻远瞩。自宁武帝开始,郑国严苛的征兵制度早已让民间怨声载道,而郑国本身亦无力依靠微薄的赋税来维持繁重的军事负担。郑渊请齐兵入驻,既解决了一直困扰郑国的守备问题,也减轻了郑国国库的财政压力。而郑国所付出的代价,无非是迟早都要面临的,沦为齐国附庸的结局。郑渊深深懂得舍小利趋大害的道理,这使他高于他的先祖们,死守祖宗礼法不知变通的历代郑国国君。
另一方面,征陈的护国将军邵阳节节胜利,将齐国的军事辉煌推向前无古人的高度。自郑国以西,中原大地上到处猎猎飘扬着齐国的赤焰银凤旗。这冲天而起的血睛银凤,连同年轻护国将军透红的亮银战甲,在那一年如同狂风一般席卷四海,成为乱世中挥之不去梦魇。如同齐宣明帝所期盼的那样,邵阳在宣明六年的春天踏入陈国的仰鸣宫,让刺目的赤焰银凤飞上了陈都的高墙。被邵阳连根拔除的,除了陈国破败不堪的素底黑鹰旗,还有桓王齐桓延在齐国军队中原本不可取代的地位。
郑渊沉默关注着齐国边境的一系列变迁,静待时机来临。见过静怀帝的人们都说,他并没有睥睨苍生的霸气,却有一双漩涡般深邃魅离的眼睛。这使他更像是一个潜伏在黑暗中的猎者,冷眼旁观弱肉强食,出其不意给与对手致命的一击。朝臣们都敏锐地感觉到静怀帝的呕心沥血背后隐藏着更大的野心和目的,而静怀帝本来孱弱暗淡的生命也因此宛如暗夜烟花般璀璨燃烧。
在陈国灭亡的同一年里,郑国皇后齐氏为静怀帝诞下皇子。从皇后有身起就潜心朝政,再未涉足后宫一步的郑渊在皇子诞生之后怀着歉疚的心情前往探望芄兰。迎接他的是芄兰毫无埋怨的,轻灵温婉的笑容。
芄兰说,妾身大胆,替皇儿想好了名字,还望陛下恩准。
郑渊淡淡道,叫什么都好,只要你喜欢。
“妾身想,就叫捷。”
“捷?”
芄兰点头,欠身跪倒,凝色道:“妾身愿陛下,出师大捷,横踏魏庭。”
郑渊一愣,环顾而笑:“朕有满朝文武,举国百姓,却都不及你一个齐国女子,知朕心中所欲!”
齐宣明六年,静怀帝郑渊立齐皇后所生之子,尚未满月的郑捷为太子。据说齐皇后温婉可人,善解人意,被静怀帝引为知己。郑渊同齐皇后伉俪情深,除皇后外再未册立任何姬妾嫔妃。而他们的独子郑捷,更是郑宫中宠爱的焦点。
随后,芄兰大长公主的儿子被立为太子的消息,连同郑渊联齐伐魏的建议一起,传入了齐都瑶京。
郑渊说,魏国对齐国虎视眈眈,早有吞并之心。现下魏国内乱纷起,国势衰退,而齐国万众归心,如日中天。袁尹檀为平内乱已撤军回都,魏国边境空虚,无良将把守,正是齐国一举吞并魏国,永除后患的大好时机。郑国早已派人在郑魏边境动作,以垦田为名,暗铺践道,抢掘潜沟,以供大军迅速通过。如今工事已毕,当趁魏人未觉之时加紧利用。
踌躇满志的宣明帝激赏于郑渊的提议。他继位之初正值齐国的多事之秋,内忧外患不一而足。当时把持朝政的桓王在不动声色间力挽狂澜,五年的苦心经营之后终于交给宣明帝一个海晏河清的齐国盛世。年幼的宣明帝对齐国曾经历过的风雨飘摇不甚了了,他只看到四处升平,诸王臣服;在他目力所及之处,齐国的军队不断开拓着版图。宣明帝坚信,齐国为上天所眷顾,也由上天赋予了,统一天下的使命。
相较于宣明帝,曾蒙桓王倾囊相授的邵阳对伐魏的决定忧心忡忡。他感激宣明帝对他的信任,可他比宣明帝更清楚战场的瞬息万变不可逆料。很多时候,旗鼓相当的双方不过是在互赌运气,看谁能够料中对方下一步的棋。邵阳不能确定这场战争能否带来宣明帝志在必得的胜利,他也对郑国静怀帝伐魏的真正动机存有疑惑。
宣明帝在朝堂上宣布了他伐魏的打算之后,询问桓王的想法。桓王只是说,臣不敢断言伐魏成败,然而陛下若决心已定,当是此时。本来想要劝阻宣明帝的邵阳在听到这句话之后立刻改变了态度,向宣明帝自请领兵伐魏。
众臣们觉得他们目睹了官场磨砺对邵阳的改变。这个生于齐国西陲,曾经口无遮拦的说自己未必算得齐人的幸运少年,已经学会了见风使舵。他从桓王的态度中推断出皇帝伐魏的势在必行,因而违心附和以博取陛下更大的欢心。
这样的议论传到了邵阳耳里,少年得志的将军一笑置之。那些终日在庙堂之上高谈阔论的文官们永远都不会明白,战场之上,生死一线。纵然再多的功名诱惑,都不足以成为以身赴险的原因。那些醉心沙场的将领们往往有着更为值得的理由,比如尽忠报国的热血,比如挥刀斩敌的快意,比如攻城掠地的骄横,又比如,如邵阳般,只为了重重帘幕之后,那个人望不穿的清浅回眸。
齐宣明六年冬,即魏瑾鑫四年,齐护国将军邵阳,奉宣明帝之命,领兵东进,同郑静怀帝会于郑魏边境。齐郑联军号四十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翻越山地到达魏国,在魏国完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军逼魏边境重镇湘城,宣告了这场长达两年的争夺厮杀的开始。
此次伐魏,已无后顾之忧的齐军由邵阳统帅,倾国而出,只留下极少的兵力在瑶京附近守卫。郑渊亦重新征兵编排,不顾劝阻御驾亲征。齐宣明帝也意识到了后方的空虚,却并不为此太过担忧。虽然不愿意承认,桓王的存在正是他敢于让邵阳放手一搏的主要原因。
高扬着的赤焰银凤旗,掩映着夹杂其间的镶蓝伏虎旗,将湘城周围的天空,镀上了无以名状的色彩。
第三断章:三都(一)
湘城是魏国边境重镇,也是通往魏国腹地的门户。她同魏都璘霄,以及璘霄江的主要渡口罗渡一起,并列为魏国号称无法攻克的“三都”。当年郑渊离魏之时曾被困湘城,若是没有袁尹檀的一路护送,绝无突围离开的可能。
湘城不但城高墙固,城门亦与一般城镇不同,是由泥木混合制成,极为厚重火烧不透。数十年前,曾有梁郑二国联军围攻湘城,十数月不下,粮尽退兵。
另一方面,湘城的森严守备,同魏国极为发达的商贾,不可避免的形成了鲜明矛盾。魏人世代行商成风,在当时的六国之中,广传有魏人重利轻性命的说法。即便在战乱时期,只要稍有太平,便会有胆大的商人趁机离家买卖。而湘城便是商人们出入魏国的唯一通道。由于无法禁商,除却现下这般兵临城关的危急时刻,湘城很少完全关闭。也因此,出入湘城的商人们都会受到严格的审查,要开箱验讫货物盘资,不得大批结伴入内,也不准夹带兵刃铁器。
湘城内不但蓄有精良的魏国军队,也建有巨大的兵器库,军事储备极为富裕。湘城附近的其他边境城镇,如兹城,泄城,墨城等等,都以湘城为中心成半月形分布。一旦它们之中的任何一座受到大举进攻,都须由湘城调用军队以及战争所需的坚甲利剑。
这样群星围月的格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