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陷兰壑密谋行刺。后来兰壑一家入狱,幺子兰罄却被接入宫内。皇帝看上他的美貌,不顾他为男子之身,竟纳他为男宠,夜夜命他陪伴身侧。
而我娘,因为兰壑在她绝望无依时给她一顿简单的饭菜、送她一件袄衣御寒,叫丧志失意的她断了求死的念头,从此将兰壑视为恩人。她在晓得兰壑受困囹圄后,走破两双鞋,拜遍朝里的大小官员,见无人能够救得了兰壑,最后决意冒险入天牢劫狱,却落得失手被擒、而我也被人从湮波楼里揪了出来一起锒铛入狱的下场。
至于我爹当初则因被远派边疆鞭长莫及,赶回来时已无力回天,哀莫大于心死,从此便离了宁王府,舍弃王爷的身份,守着我娘的湮波楼再不过问朝廷之事。”
小春吁了口气,停顿半晌,续道:“事情听起来简单,但仔细想想,却全然不是那么单纯。我师父说过,百年前药人便是因朝中多名兰家重臣合力上谏,才叫皇宫革除食药人的陋习。倘若兰家当时便有如此能耐动摇皇帝决策,那百年下来兰家所植于朝中的势力,便是蔚然可观。
试想,父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当朝首辅,两个儿子分别为吏部与刑部尚书,再加上文渊阁、翰林院内门生遍布,这么势力庞大的一家,足以和皇权相抗衡,又怎么能留得住。
所以皇帝本知道兰家无辜,但不可能容忍如此威胁在他身侧,刚好月妃又在此时完美无缺地用计嫁祸兰家,皇帝当然乐得顺水推舟,假装什么都不晓得,任月妃干政勾结朝臣,最终铲除兰家盘根错节于朝廷的人脉。而后人都死光了,皇帝还是双手干干净净的天子,一切罪名让月妃这红颜祸水扛了,不知情的天子仍然英明神武。
至于我娘,她只是想救自己的恩公罢了。但却碍于当朝的十四王爷——皇帝的弟弟宁王正疯狂地爱慕她这个出身风尘的烟花女子。于是皇帝双目一闭,眼不见为净,既然她身陷天牢那也就不用救了,连小的一起斩了也好,省得坏了皇家声誉,污了皇族血脉。”
小春本是空洞看着床顶的双眸忽然转了过来,凝视着云倾。
云倾被小春看得心里忐忑,不知小春接下来又想说些什么。
“其实……大师兄当初对你那么执著的时候,我早就该料到这些了。大师兄绝对不会在意一个与他不相干之人,所以你的身份必是与大师兄身上的血债牵扯极深。但是和你在一起之后,我一直叫自己别往坏处想,一切铁定不会那么糟的。也许你和师兄只是有些小过节,而且你这么好的一个人,只是少了人关心,才会变得爹不疼娘不爱的,外人面前冷冰冰的模样。
况且你虽然冷冰冰地,可我就是这么喜欢上了你,真是没办法。可是,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杀了我爹!欲盖弥彰的手段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却让珍珠看见了,只靠这些,我不必对外去问人,也能猜到你是月妃的儿子。”
“但这些全不是我做的,你娘的死也跟我无关,为何你要将一切加诸在我身上?!”云倾低声愤恨地道。
“我知道,可是我疼啊!”小春声音嘶哑着:“你晓得你娘当年是怎么对我和我娘的吗?”
“不知。”云倾撇过头去。“也不想知。”
“你一定得晓得!”小春说:“是腰斩、弃市!”
云倾猛地一震,回过头来看着小春的眼神,有着不敢置信与满满的心疼。
“这里……”小春垂眸,比划着:“和这里……被一刀斩开,斩开之后一时半刻死不了,只是痛,痛得死去活来的痛。跟着,再给扔进闹市里,人来人往地被当成猴子般地观看。
都这么久了,那天的事情我还记得清清楚楚,那种比死还难受的滋味我到现在都还没办法忘记。我记得那天下着棉絮般的小雪,又冷又冻,我疼得不行了,看着娘在我身旁气绝,却无力碰触她。后来我慢慢的爬、一点一点地爬,往后看,白色的雪都变成了鲜红色。我整整挣扎了两天两夜,直到来救师兄的师父看到了我,才一起救了我。但是那时娘已经气绝多时,身体都僵了,无论我怎么求,师父还是说他无法让已死之人再活过来……
你知道……那种锥心刺骨的痛啊……真的不是简单喊个几声便能形容的……那是真的很痛、很痛、很痛、很痛……”
小春的眼睛都红了,雾气萦绕,但就是不肯让泪水掉下来。
“小春……”云倾压抑着哽咽的嗓音,轻轻地碰着小春的脸庞。
“你知道吗?我也想过最糟的情况,便是事情揭露后,大不了我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替你制完药之后走了便是。因为我就是忘不了我娘是怎么死的,也忘不了师父是怎么一针一线把我给缝起来的,你说我无情无义也好,可我们就是命中注定得分开的。但是……但是我告诉自己,在之前的这段时间内,我能对你有多好,就要对你有多好。你是我第一个喜欢上的人,我真的好心疼你,不想伤害你的。”小春突然激动地哽咽喊着:“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杀了我爹。他是我唯一的亲人啊,我只剩下他一个人了!你怎么能这么狠心,连他也不放过!你知道吗,我相信你的、我真的曾经相信过你的!你的每一字每一句我都不曾怀疑过,完全放进心里面去的!但你的所作所为却像拿了把刀朝我心里头砍,是你伤得我这么痛,痛到心都揪了的!”
云倾用力搂起小春,将小春整个人塞进怀里使劲抱住,即使这样的动作将那箭压得更深,扎出更多鲜血来,他也不在乎。他想辩解,他真的想辩解,但那个人的确是因他而死,就算自己再如何解释,也抹煞不了事实。
云倾开不了口说自己无辜,他只恨当初为何不早早向小春坦白一切,若说了,说不定自己还能留下小春,说不定小春不会这么伤心。
“云倾……你要我信你,我信了,但倘若你也能同样信我多一些,就好了……”小春闭起眼,在云倾紧紧搂住他毫无防备的那刹那,拼了一口气凝神冲破|穴道,而后立即反手点住云倾周身的大|穴,令云倾顿时无法动弹。
小春推离了云倾,却发觉云倾哀然地凝视着他。
“云倾……你怎么这么看着我……”小春淡淡地笑着,眼泪落了下来。
“你想杀我,我不会反抗,但端王府外禁军众多,我担心你的安危。”云倾轻声说道,言语中有着难得听闻的宠溺与温柔。这些,全是只给小春的。
“我是个傻瓜,傻瓜喜欢上的,也是个傻瓜。”小春笑着落泪。“其实从河堤上你不躲不闪,要把这对漂亮眼睛给我的那时候起,我就不想伤你了。你忘了吗,我说过,小春会一辈子对云倾好,一辈子,都对你好,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永远不会改变。”
小春扶着云倾,将他带离寝宫。
云倾突然意识到小春想做什么,慌乱地喊道:“小春不要,快把我放下来!”
小春将云倾带入药房,将他扶进偷偷凿开存放那些丑得要死毒物的密室里,也不理会云倾的凄厉吼叫,只顾着安顿好云倾后,把里头的蝎子蜥蜴蜈蚣有的没的往外搬去。
小春还记得云倾不喜欢这些东西,要他和这些毒虫共困一室,实在太委屈他了。
清干净后,小春将怀里那瓶天青色的药瓶拨开,拿了一颗药放入云倾嘴里,再仔细将瓶子放入云倾怀里,低声嘱咐道:“月半弯的解药我替你制好了,花了我很多心血啊,你可要收好了!记得每天睡醒后就服下一颗,还是一样,只一颗就好,多了伤身的。连续用下三个月不间断,你这毒便会解了。但是……你千万要听好我接下来说的话……但是这解药用的是以毒攻毒的法子,凶险异常,一经吃下以后便一日都不得间断,听着,一次都不可以间断,否则经脉逆行、毒血回渗五脏六腑,到时是神仙也难救,只能等着回归极乐了。”
小春顿了顿,又笑道:“别这么瞪着我,我知道你怨我恼我,但一个人死总比两个人死来得好。我去引开小四子,你耐心在这密室里待着。这地方是我自己闲着无聊亲手挖的,你府里不会有人知道,他们安插进来的眼线也绝对找不着你,你只要乖乖的在这里等援兵回来便成,不会有事的,我护着你。”
“小春,你更答应过不会离开我!”云倾急急说话。
小春不让他多说,快他一步伸手将他的哑|穴点了。
小春胸口剧疼,方才硬是冲开|穴道的结果令他内息骤乱,几番强加压制到最后竟已是无法再忍,这时冷不防哇啦一声吐了几口血出来。
小春吐完血后抬起头来,嘴角衣裳尽是怵目惊心的鲜红色泽,却仍赖皮地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