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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箫手指发抖,脸色越看越白,黎珂一把夺过他手里的东西,说:“别看了,多想也没用,姓江的呢?他怎么说?”
黎箫摇摇头,说:“他,还没表示过。”
黎珂没有说话,过了一会,揽住黎箫的肩膀,安慰说:“他可能真的被这些事缠住了,别怕,我们小老百姓的,过日子嘛,谁管你同不同性恋。爸妈反正不在了,要在的话,他们那么疼你,肯定也不舍得责怪你,嗯?”
黎箫笑了笑,问:“开店吗?”
“别开了,混进来一两个记者,天知道会怎么乱写。”
一连三天,黎箫没有等来江临风,也没有接到他的一言片语。他的心越发沉了下去,沉到底了,忽然又浮出一些空落落的无所谓来。这几天,他没敢开店,撩开窗帘,总可以看见若干采访车守在外面,店里电话响个不停,接了全都是采访的,却没有一个来自江临风。他没有出门,却也能想见,“风流浪子原是同性恋”这样的话题,该给人们提供多少饭后的谈资。从没想过,单调如自己,原来有一天也可以如此娱乐大家的生活。他淡淡地笑了,捂着总在发疼的心脏,慢慢地坐回自己的床。
原本这样的炒作,虽然自己也甚为桃色主人公,可人们的视线,多少都集中在江临风身上,只要不理会,其实可以安静地等待风声过去。可到了第四天,忽然又爆出一条惊人的新闻,令黎箫再也无法自欺欺人地躲在窗帘后面。据可靠人士声称,江某人与该男孩的相识,始于本市某间极富盛名的男色俱乐部,这位神秘男孩初现时曾惊艳四座,最后由有钱有势的江老板抱得美人归。至此,该男孩的身份毫无悬念,应是当晚标价“开苞”的MB。据称,该男孩不仅一人卖身,其同胞弟弟,也曾是该俱乐部内红牌少爷。
此语一出,犹如晴天霹雳。黎箫一时间只觉被炸得粉身碎骨,体无完肤。浑浑噩噩之间,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黎珂好不容易才重新站起来,现在可怎么办?他没有办法,再也顾不上自尊脸面,只好颤巍巍地拨通江临风的号码,却听到“你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声,他不死心,又拨打到天水山庄去,这回电话倒是通了,一个男人接起来:“喂,请问找谁?”
“江临风,我找他,他在吗?”黎箫问。
“您是哪位?”
“我姓黎。”
“请稍等。”那人回答着,可能走到其他地方去,忽然听到另一个人在旁边低低地说:“挂了吧,就说我不在。”
黎箫的心宛如被刺刀狠狠戳伤,他听得出来,这个声音,无数次在耳边轻言蜜语,无数次蛊惑一样让自己心神激荡,这个声音,现在却如此残酷,在他被整个世界打压之际,它毫不犹豫地弃己而去。
他没有等到那个男人传话,静静地掐断了电话。眼眶里大滴大滴地掉下眼泪,脸上却挂着盛极而衰的笑容,“嗬嗬”地笑个不停。是啊,是应该纵情欢笑,有谁像他这样愚蠢而下贱,有谁像他这样可笑又可悲?笑声当中,往事一幕幕如影随形,那甜蜜的宠溺,那温柔到滴出水来的体贴,那些明明还清晰可闻的诺言,那些即使被伤害,却仍舍不得忘记的爱,现如今,全成了一纸笑谈。
恍惚之间,有谁冲了进来,有谁拼命摇他的肩膀,有谁在喊“黎箫、黎箫”这个倒霉催的名字。黎箫努力睁开眼辨认,看到周子璋惶急心痛的脸。他来了精神,抓住周子璋的袖子,说:“周老师,周老师,我给你讲个笑话好不好?”
“别说了,我知道,我都知道。”手被周子璋握住了,怎么会那么疼,黎箫“嘶”的一声倒抽了口冷气,低头一看,指甲不知何时竟裂开三四处,断甲折进肉里,早已流出血来。
“怎么弄的,怎么弄成这样,黎箫,你到底在哪里弄的?”周子璋心疼得皱起眉头,起身就要找止血药品。
“别走,周老师,别走。”黎箫忽然有些清醒了,抓住周子璋的衣角,如抓住汪洋中的浮木一般不肯撒手。
“好,不走,我不走,”周子璋俯身抱住了他,想抱一个孩子一样将他整个圈入自己怀中,轻轻地摸着他的后背,低柔地哄着说:“哭吧,心里不舒服不需要笑的,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黎箫贴着他的胸膛,再也抑制不住,呜呜地哭了起来。
第 40 章
黎箫哭到精疲力竭,不知不觉在周子璋怀里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已是夜幕降临,自己躺在熟悉的卧室里,绵软温暖的棉被拥着自己,动动指头,发觉指甲上的伤口已经被处理过,一个个细心缠上止血胶布。屋里点上一盏桔黄|色的灯,开着暖气,暖洋洋的,空气中有飘着若有若无的食物香气。
床头一人坐着,俊朗的轮廓,亮亮的眼睛里满是笑意,看得人晃神,正是自己最牵挂,最担心,也是最愧疚的弟弟黎珂。
“珂珂,”黎箫一下子清醒了,想要坐起来。
“等一下,”黎珂在他背后垫了厚厚软软的靠垫,才扶起他坐好,摸摸他的头发,戏谑地问:“睡够了?”
“珂珂,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都是我不好,”黎箫一下子扑进他的怀里,眼泪夺眶而出,抱着黎珂只觉心痛欲裂,“对不起,对不起……”
“行,行,打住,我就怕你这样,你还偏这样。”黎珂轻轻拉起他,细细帮他擦去泪水,心疼地说:“瞧瞧,哭这么多,明天眼睛非肿不可。”
“都是我,我一直都在拖累你,一直都在祸害你,都是我……”黎箫拼命摇着头,内心的自责令他心痛欲死。
“嘘,嘘,没事了,乖,没事了。”黎珂忙把他拥入怀中,一寸寸摩挲他的手掌,就像以前做过的千万次那样,成功地让黎箫安静了下来。他触摸着黎箫指尖的止血胶布,略带责备地说:“怎么会把自己弄成这样,周老师说你拿手指头去抠墙,是吗?”
黎箫没有回答,窝在黎珂怀里,闭着眼睛,精致的眉眼间尽是愁苦的表情。
“别再这样,知道吗?”黎珂叹了口气,说:“箫箫,问你个问题,你心里是不是很介意,我出来卖过?”
“怎么会?”黎箫一惊,从他怀里抬起头来,急切地摇头:“你都是为了我,若不是我,你这么优秀,这么好,又怎会那样……”
“那你的意思是,因为我出来卖过,就不再优秀,不再好了吗?”黎珂牢牢地盯住他的眼睛,追问道。
“不是,不是,你永远是最好的,是我最厉害最厉害的珂珂啊。”黎箫头拨得像拨浪鼓一样。
黎珂微微一笑,正色说:“箫箫,那你说,这么厉害的珂珂,会不会被外面那些风言风语打败?会不会被已经过去的事打败?”
他的眼睛璀璨夺目,面目坚毅而刚强,散发着一种成熟的男性魅力,令黎箫骤然间只觉被深深吸引,他愣愣地摇摇头,说:“珂珂不会。”
“乖。”黎珂拥紧了他,在他耳边低声而坚定地说:“箫箫,我只在乎我在乎的人如何看我,其他的人怎么想,又与我何干?你是我最在乎的宝贝哥哥,只要你不鄙视我,低贱我,对我失望,只要你一如既往地相信我,支持我,哪怕整个世界都来压迫我,又有何妨?”
“珂珂。”黎箫搂紧了他的腰,把脸埋进他的怀里,深吸了一口气说:“我明白了,对不起,我明白了。”
“明白了就好。”黎珂扶起他的脑袋,戏谑地说:“打起精神来,周子璋都像老妈子一样来你床头视察了好多回了,你不为我,也要为他着想不是。他可是一听到你的事,立马就从医院冲了回来,出院手续我估计都没办。啧啧,你说你怎么尽招这种老妈子啊,林姑姑也就罢了,周子璋一个大老爷们,比林姑姑还婆妈,真是……”
“黎珂,你背地里说我什么坏话呢?”周子璋清朗的声音在门口传来。
黎珂吐吐舌头,做了个鬼脸,说:“哪有,我正夸你呢,说你温文尔雅,贤良淑德,出得厅堂,入得厨房……”
“这小兔崽子,反了都。”周子璋骂了一句,端着一杯热腾腾的牛奶走进来,说:“黎箫,牛奶这些天都没按时喝吧,说了你这种情况要补充蛋白质和钙,你看你听了多少……”
黎珂背着周子璋,用口型对黎箫说了“老妈子”,黎箫噗嗤一笑,说:“周老师,你的身体好了吗?医院那边,手续都办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