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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该加炭了,你没听到么?」
狎客的催促,让秦若希回过神来,手忙脚乱地端下紫砂茶壶,用钢筷夹起一块绞积炭,放进炉胆里。
以茶待客是花曲楼的特色之一,男人们附庸风雅,而侍童煮水、斟茶的样子,正好代替了过去青楼里的琴棋书画,也是一道靓丽的风景。
「你这笨手笨脚的样子,可成不了头牌啊。」
秦若希定了定神,准备清洗茶杯的时候,身旁的狎客又一把捉住他的手,毫无顾忌地摩挲。秦若希吃惊得睁大眼睛,想抽回手但被男人死死攥住,更过分的是,男人甚至拉起衣袖,当众揉捏起他的手臂来!
同席的优伶反感地蹙眉,但没有制止,今天晚上没有熟客上门,已经够他烦心了,身边的侍童又出落得楚楚可人,真不知道谁才是陪衬,出于竞争意识,优伶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迳自喝茶。
「斗雪,帮帮我。」秦若希小声地唤着优伶的名字,难堪地求救。他的手被狎客抓得很痛,而且由于男人的蛮力,他几乎被拖拽过去了,其他客人则在哈哈大笑,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喂,我听说侍童是不穿内裤的,是不是真的啊?」一个嘻皮笑脸的男人,突然站起来拦腰抱住秦若希,不顾他的挣扎,以装傻的语气掀起莲红色的衣摆,「让我们看一下嘛。」
「就是,我们也是付了钱的,脱呀。」
「好痛!请不要这样!放开我。」
粗鄙的手掌七手八脚地抚摩着他的大腿,被竹篾条抽打的地方还留着显眼的青色印子。淫猥的男人唾沫横飞地讥笑:「青一块、紫一块的,是谁留下的咬痕呀?真看不出来,你不是处子么?我来检查一下吧……」
在那下流的手指,试图探进秦若希股间的时候,一个清冷的声音猝然响起,「放开他!」
「什么?」三个狎客怔了一下,抬起头来想要发作。
楼绮筵紧绷着脸,竖起的月眉下,两眼射出利刃似的光,死死盯着面前几个丢人现眼的男人。
「是楼绮筵哎……」
那一瞬间,男人们竟有一种恍若做梦的感觉,近看更端正的脸孔,给人强烈的视觉冲击。
但是,那是一张和妩媚无缘的,愠怒的脸孔。
啪——!
楼绮筵一言不发地,抬手就狠掴一个耳光!
男人被打得大幅歪过身子,鼻血滴滴答答地淋了下来。所有人都楞住了,连孙奕都愕然,怔在原地没动。
「滚出去。」冰冷的言语,即使听说过楼绮筵是一个相当高傲的男妓,可此刻的举止和气势,已经完全超出了男人的预料,那森冷目光中的露骨杀气,令男人们的脊背阵阵寒颤。
「咳。」孙奕首先回过神,干咳一声,走向那三个吓傻的男人。
「你们不知道花曲楼的规矩么?请立刻离开这里。」
骚扰未挂牌的侍童,是花曲楼的大忌。如果嫖客对侍童出手,就要付一大笔赔偿金,差不多是初夜价格的一倍,另外,这个嫖客也会声名狼藉,被各大青楼唾弃。
「……我们只是开开玩笑嘛。」才不想赔钱的狎客,强笑地应付着,推开秦若希,抓起桌上的钱包,灰溜溜地走掉了。
几乎和楼绮筵同一时间出道的斗雪,轻蔑地翻着白眼,孙奕苛责地瞪了他眼,「你是怎么照顾后辈的?」
斗雪支起白皙的手肘,坐在绣墩上不吭气。
「本来就长得不好看了,心肠再扭曲的话,就像鬼一样可怕了吧。」楼绮筵不屑地插话,「看到你的脸,客人还能睡得着么?」
「楼绮筵!你什么意思?!」斗雪气得咬牙切齿,好象一头被激怒的狮子。
其实斗雪的外貌不算难看,圆润的脸庞像牡丹,细眉秀目像带露雏菊。淡红的双颊上还浮着两个甜蜜的浅浅的酒窝,鼻子小巧。他的头发比较细,因为曾经染色而不那么柔软,但是,也绝对是一个可爱的优伶,只是在花曲楼,这样的男妓太多了。
「不要吵了,你们两个!」孙奕大感头痛,楼绮筵和斗雪,从侍童时候起关系就很差,经常吵得不可开交。
「斗雪,到门口去站着。」孙奕下令。
「是他打了客人,为什么罚我!」斗雪气呼呼的,不服气。
「因为错的是你,快点出去!」孙奕沉下脸来,「要我通知老板么?」
斗雪的脸色由白转青,腾地站了起来,「我知道了!哼,花魁有什么了不起,我早晚比他更有名气!」说完,便一拉浅青色的外衣,愤慨地迈出了大堂。
「你也是,快点把衣服穿好,太难看了。」孙奕的眉头皱成一团,厌烦地看着秦若希,「虽然是斗雪的错,但你连这点小事都处理不好么?又不是第一天——」
「掌班,让他跟着我吧。」楼绮筵倾过身子,一手轻轻撑住八仙桌的边缘。
「跟你?」
「对这种不开窍的木疙瘩,你有更好的人选么?」楼绮筵微笑着反问。
有头牌潜力的侍童,当然应该跟着现任的花魁,学习他左右逢源的本领,秦若希一直是个麻烦,如果没人带着,还不知道会怎样。
「好吧,你带着他。」孙奕点点头,「金社长已经来了,我让月桂先招待着他,你转几个台,就到楼上去吧。」
「是。」楼绮筵轻颔首。
秦若希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就成了楼绮筵的侍童。
「我不会感谢你的。」
在楼绮筵应酬完大堂的客人,带着侍童和跟局,华艳的、浩浩荡荡地走向东面厢房的时候,秦若希在他身后,压低声音说。
「你也不用感谢我。」楼绮筵头也不回,朦胧昏黄的灯光下,乌黑光亮的头发扣着茶花形金簪,一身复古的绛紫色衣裳,衣摆上绣着逼真的梅花。
「我可不是出于好心救你的,你最好机灵一点,自求多福吧。」
楼绮筵脾气很坏,一不顺心就拿下人出气,几个年纪小的侍童,被欺负得号啕大哭。
秦若希都忘了,他原来是很怕楼绮筵的。
「不就是值夜么?我不怕!」秦若希小声强嘴。
优美的唇角微微上挑,楼绮筵突然觉得秦若希的性格很有趣,加快步伐穿过了庭院。
「哦,来了啊。」挑起珠帘一走进茶室,一个六十多岁的男人,立即站了起来。
男人穿着灰色条纹的西装。和楼绮筵差不多高,花白的头发打理得很整齐,眉阔额广,眼中露出和气的微笑。
「让您久等了,真不好意思。」楼绮筵笑着迎上去,请男人坐下。
代班的月桂站起来,一鞠躬离开了。
「哪里,你是很忙的吧?今天在饭店看到你的车子,就突然很想喝你泡的茶了。」金展泰笑呵呵地说,「你看起来精神很好呀,遇到什么好事了?」
「好事呀,嗯……因为金社长您来了吧。」楼绮筵灿然一笑。
「哈哈,说得好,我就是喜欢你啊。」男人精神焕发,方脸膛上,皱纹都似乎少了许多。
「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挽着长袖子,扎着短短的马尾辫,和另外一个孩子……好象是叫斗雪吧?在泥地里打成一团。」
「金社长,这种丢脸的事情就不要说啦。」楼绮筵笑吟吟地拿起雕花茶叶罐,打开,给客人嗅闻茶叶的香气。
「好茶!是安溪铁观音吧?」
「是。」楼绮筵又是一笑,拿小镊子夹出色泽砂绿的茶叶,放进梅花形的骨瓷茶壶中。
「我还记得,几个下人都拉不开你,掌班气得脸部青了,老板出来了,另一个孩子吓得立刻就趴下了,你呢?天不怕地不怕,老板一把拎你起来,你一口就咬住了他的手,呵呵,好象小狗一样。」
「我哪有这么粗鲁……」楼绮筵冲开茶,用壶盖轻轻刮去表面的茶沫。
「我那时候想——我就要这个孩子!可惜你初夜的价格被炒得那么高,我这个老头子,就不和年轻人掺和罗。」双手接过楼绮筵递上来的茶杯,悠然地品茗「唔……醇厚甘鲜,满口生香,不错。」
在楼绮筵沏茶应酬的时候,秦若希就站在桌子旁边,他进花曲楼才两年,其实对楼绮筵了解得很少。
只知道他人气极高,初夜竞价时,整个风化区都轰动了,他的照片一天就卖出了一千多张,为了看他盛装挂牌的样子,万人空巷。
那一晚,花曲楼大堂都挤不下人了,营业额突破了二十多年来的纪录。
原来以前的楼绮筵,也是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