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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毅本想说实话,司马兰廷连洛阳都放弃了,一年前就逐渐转移了实力往青州,如今这外敌入侵之事十有八九不会去理睬。可依他对苏子鱼的了解,即使知道事实怕也不会放弃,说了也是白说。只得让苏子鱼和灰狼引走大批追兵,自己带人躲了起来。
忧心劳神之下唯一可做的就是躲好,不能再成为可用以威胁苏子鱼的〃把柄〃。至於毁了王爷多年来在西秦的精心布置,奉毅倒并不害怕。老王爷既然并没过世,司马兰廷又有心避开战乱,本就不用再兴兵报仇,西秦的部署原就打算用来转为商道,如今这个结局想来并不会太难接受。
毕竟,在王爷心里什麽都没有苏二爷来得重要不是?
奉毅这番作为和盘算在过後证明确实是和了司马兰廷心意的,凭著这件功劳在後来不但被委以重任还得了一个梦寐以求的人,若在以前那是怎麽都不敢开口说要和那人一起的。当然,这都是後话了。
百册六 无援之战(一)
〃平阳守将是何人?〃
〃武昌祖越名。〃
苏子鱼〃嘿〃了一声,灿然道:〃还真是巧了,正好省事。〃
凭借过人的灵识,一路趋吉避凶终是有惊无险到达了平阳。分隔多年,想不到在这种情况下见了面。还来不及体会重聚的喜悦,祖越名就被苏子鱼带来的消息炸蒙了,只觉得嘴里发苦,愣怔在矮榻上心里五味杂陈。
他和苏子鱼性格年龄相仿以前尚有几分相似,因此最初一见便觉得亲切,但自分别後一人投入戎马生涯励精图治,一人整日游荡塞外越来越野,如今再看已是全然不能相比了。
如此年纪便荣升到一城守将,除了显赫的家世和司马兰廷的爱屋及乌外,祖越名自己本身也算得上难得一见的帅才,磨砺两年越发英气逼人。现下未著铠甲,身上一袭白袍,虽是居家模样,眉目之间已有了不怒自威的风范。
稍做换洗後苏子鱼灌了一通水,放下杯盏见他仍蹙眉不语,以为他担忧思量,出言安慰道:〃好在已经知晓他们的意图,再不用惧其偷袭攻我不备,只是西秦见走漏了消息恐怕会提早攻来。阿七立刻报备朝廷,早作打算,增加兵士攻防,或许那边见我们周密便放弃打算,也是免去了一场生灵祸害。〃
〃唔?〃祖越名从沈思中醒来,微微叹口气说道:〃内忧外患,恐怕我朝危矣。〃
苏子鱼觉得这落寞来得无端,猛地拍上他肩头,笑道:〃没有这麽严重吧,我虽不在朝堂也听说边境常常纠纷不断的,又不是久未逢敌。这次虽有些来势汹汹,不是已有了确信麽?我们赶紧调度,也许根本打不起来呢。〃
〃不会有援兵,朝中已经乱了。〃祖越名见他说得如此简单一派天真乐观,突兀一句说道:〃你别吃惊,日前接到军报,你大哥司马兰廷已经败退出洛阳,如今朝中诸王起兵相互攻讦,齐王殿下被河间王顒和长沙王乂围攻,正在混战中。〃
苏子鱼怎麽都想不到情况已经如此严重,和灰狼俱是齐齐一惊。尽管听到奉毅隐讳的表示後也曾暗自揣度,但形势完全出乎他的意料,说出话来声音不自觉的打颤:〃怎麽会。。。。。。他。。。。。。我哥他。。。。。。〃
〃齐王似乎早有准备看起来游刃有余,目前尚好。但是。。。。。。〃祖越名单手按膝,倾身调整了一下姿势,深深叹息道:〃因为这样,朝廷根本无暇外顾。〃
苏子鱼总算把心放了一半回去。他出来得太久,久到完全不了解这里面的曲折,乍听到这个消息什麽西秦匈奴联攻,统统淡了下去,满心满脑都是担忧,几乎忍不住想跳起来就去找司马兰廷,好不容易才勉力压下思绪听祖越名讲当前形式,讲前因後果。
〃齐王掌权後几无建树,无心朝政,确实。。。。。。有很多失责之处。〃面对人家的亲友,祖越名极力想说得委婉一些:〃渐渐的,民心不再。〃
〃当然这不是最关键的,我们兄弟之间就不用拐弯抹角的说话了,我知道你无心仕途,但也是个明白人。司马宗族能人辈出,谁不想权掌天下?说句大不敬的话,当今又是个昏聩无能的,辅政的人换了一拨又一拨,我倒是欢迎德才兼备者取而代之,齐王比之前面的人无论身份才识都强上很多,原想著这回总算是轮上适合的人了,没想到仍然和前几任一样。这麽多等著捏他错处的人,岂能放过?河间王和长沙王只是明著出头的两方,还有很多势力蠢蠢欲动,盯著那高高在上的皇位。这种时候,朝廷无人掌权乱做一团,其他番王根本不会削弱自己实力跑来抵御外敌。说这些话只是想让你心里有个底,我会向朝廷递信求援的,即使没有多大希望。作为大晋臣子平阳守将,也绝对不会轻言放弃,我在一天一定拼死守卫边境一天!〃
听见祖七的评价苏子鱼心里一阵悔痛,他清楚司马兰廷的才识武艺,也清楚他的抱负志向,一别之後也时常在想,若是他真的荣登大宝又肯改掉轻视百姓心态,或许真的是天下之福。但却变成了这样,才短短两年情势天翻地覆,究竟为了什麽?
一场干戈化解於无形的希望几乎无法实现了,祖越名慷慨忠勇之态十分触动他,几乎脱口而出要与其共同进退,可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司马兰廷,怎麽放心得下司马兰廷!心里一派焦急,乱而无序。即使知道自己过去也帮不到什麽忙,可又怎能忍下心不管不顾。如果他兵败被捉被诛,那岂不是自己一生中最大的憯痛。亲父、养父危难之时他无法出力,难道此时轮到司马兰廷自己仍旧避在一旁眼睁睁看著不成?司马兰廷是他唯一的至亲啊,更何况他们本比最亲的人更为亲密。
苏子鱼首次发现自己也并不是那麽悲悯苍生大爱无疆,至少在司马兰廷的危难面前他无法静下心来考虑〃他人。〃瞪著眼想了一晚上,苏子鱼振了振精神,准备天亮後跟祖越名辞行,即使自觉无颜也不能继续呆在平阳守下去了。
祖越名知晓他的决意并没多说什麽,在他看来苏子鱼即使再热切可靠,再聪慧投缘,也毕竟不是将领,也不占据什麽势力,对守城攻防并无多大助益,况且前往助解兄长之困也是理所应当的。他叹了口气致歉无法出力相助,叮嘱苏子鱼一路小心还让人牵了两匹快马来,算尽绵薄之力。
二人正说著话,因昨天苏子鱼带来消息而特别派出的斥候忽然回报:〃西秦大军应有异动,豫武王帅先遣部队朝秦晋边界而来。本朝斗城西秦大将仇梌也朝另一座边城永石而去。〃
祖越名脸色一肃,仰天闭眼道:〃来得好快。。。。。。〃
苏子鱼唇色煞白,满眼黯然:〃是因为我。。。。。。是因为我,他们才提前来攻的。〃
祖越名眼中迸射出坚毅的光芒,拍著苏子鱼肩头安慰道:〃迟早都要来的,或早或晚情况都没有多大区别,你不用自责。〃
苏子鱼额头上渐渐渗出冷汗,急喘两下终是再说不出要走的话了。
百册七 无援之战(二)
虽有未雨绸缪,可事情仍然发生了。
三天前收到西秦传来的讯息後,就再没有只言片语传回来过。算算路程,苏子鱼大概是五天前落的网。
已经不能再等了。。。。。。
从屋檐望上去,尚不满圆的淡月完全被遮盖在厚云之下,曲城的子夜黑沈而静谧,正是出城最好时机。如果再拖延半个月,等司马顒的主力部队穿过邺城退路大开,那时候损失会减少很多也安全很多,算计了两年的〃全身而退〃可以得到最大程度的保障。
可是,无法再等了。
司马兰廷眯著眼眸,转身间衣袖拂曳过光华的桌面,除了应声而灭的烛火不带起半点尘埃。奉祥等在门外,头脸全落在阴影里,在司马兰廷跨门而过时低低的说了一句:〃王爷,保重!〃
司马兰廷身形顿了一顿,微微侧过脸去看静静伫立著的贴身侍卫。这麽多年了进出有他,一切都打点得妥当周全,一旦离开了去就会像突然换了手用筷子一般,处处不惯。可是奉祥必须得留在曲城,因为〃司马兰廷〃退守在曲城。
从来没有好好端详过这张脸,现在才发现奉祥也是长得一表人才的,如果不是自己身边的人,如果不是生在这个时代,凭这般才貌想必会过得一帆风顺,至少不会英年早逝。他年初才和秋水成了亲,好像月前还有了喜讯,原本正值人生得意之时啊。。。。。。
司马兰廷收回了眼光,想说一句:青州的老婆和孩子,不用担心。但这样一句话不像是宽慰更像是威胁,突然感到一种於心不忍。於是齐王大司马将自己的佩剑取下来,递给奉祥,只说了一句:〃活著回来。〃
奉祥眼眶一热,忍泪点点头,沈默著用双手接过了剑。司马兰廷没有再交代什麽,擦身而过径直而去。
他们都知道,这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