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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怎么连我姐都不知道?”
“我想等我办好了手续,再跟你和五姨说。只要你想去,五姨不会不依你。唯一的难关,是伯父伯母,这最难啃的骨头交给我,谁让我天生拥有让人不能拒绝的个性魅力;连伯父伯母都被我征服?”
尚文开始还一本正经的脸说到最后,慢慢爬上一个无赖的笑容。
“怎么不说你脸皮厚呢?”
这个家伙,从头到尾完全没把自己的意见算在考虑之中,吃定自己随他远走高飞的心。可既然那本就是真的,又何必计较呢?仰恩心里想着自己先前对尚文偷偷的怨恨,更觉得可笑,这世上果然还是庸人自扰。
“你坐一会儿,我去看什么时候吃晚饭。”仰恩走到门口,又回身对尚文说,“我爹娘那里,还是我自己去说,我比你了解多了。”
走出门,从门廊里看见外面深灰的天空,飘起小雪花了。仰恩的心,给这新鲜的雪的味道鼓舞着,轻松畅快起来。
再回到房间里的时候,静悄悄的,尚文极少如此安静。仰恩的房间带个很大的客厅和书房,往里走才是卧室,因为畏寒的原因,卧室和外面的客厅用门隔开,方便冬天取暖。此刻,尚文正靠墙坐在火炕上,专心地看着手中的信纸,仰恩的心脏刹时停跳,眼睛一转,炕柜的小抽屉是开着的……那些是从姐姐的家书里摘抄出来的关于尚文的描写。这时候,尚文也慢慢抬起头,眼睛里满满地带着一股,沉甸甸的感动,连说话的声音,都显得颤抖: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指着手里的文字,“收集这些?”
仰恩走过去,劈手去抢,不料尚文的动作更快,手往后一撤,他扑了个空,索性做在炕沿儿边,假装生气:
“你这人怎么这样?偷看别人的东西。”
“可这些都是写我的。恩弟,从抄这些信的时候,你就喜欢我了吗?”
“呸,臭美什么?谁说过喜欢你?”
意外地,尚文没说话。屋子里再沉静下来,能听见炉火燃烧时细微的“劈叭”声,空气中忽然给柔和的暧昧气氛包围。仰恩的心,给温暖的空气包围着,慢慢地掀起一角,不急不缓地说:
“一只生活在井底的青蛙,对外面世界的全部认识,是头顶圆圆的一小块儿天空,不管那片天空下雨,下雪,还是阴沉晴朗,对青蛙而言,都是无比有趣,吸引着他,从深深的井底爬上去。终于有一天,青蛙爬出深井,才发现天空原来那么大而丰富,他还把整个世界介绍给青蛙,教会青蛙新知识新道理,他给了青蛙精彩的全新的生活。”仰恩黝黑双眼忽闪着,尚文在一片清澄里,看见自己就要哭出来的脸,“也许井底对青蛙来说更加安全,可青蛙宁愿呆在外面的世界,因为,那里,距离天空,更近。”
两个人保持着相同的姿势,静静靠坐在一块儿,没动,连手都乖乖放在炕上,手指头却那么近,温热的皮肤互相吸引着,在细微的接触里厮磨着。
窗外的雪,纷纷扬扬地,下大了。
说服肖家两老的工作并不那么顺利。开始的时候,他们坚决不同意放仰恩走那么远,虽然没说出来,尚文心里却清楚,仰恩怎么说也是娇生惯养长大的少爷,肖家的家长大概是怕儿子跟一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大少爷留学海外,反倒成了给人差遣的跟班。是怕自己给仰恩委屈受吧?只好再三保证,到了美国,有人接应和照顾,仰恩什么心也不用操,只安心学习就好。最后还好是仰思提出来,其实国外现在比国内安全。东北的关东军的野心已经越来越大,和日本人开战是迟早的事情,不管奉天还是海城其实都不是安全的地方。出去呆上几年,等仗打完了再回来,不是很好么?再说,仰恩有心出去,却给强留下来,他又怎能甘心?着急上火的,再闹出个病呀灾的……就这样连哄带警告再发誓保证,父母才终于松了口,尚文和仰恩也都舒了口气。那天晚上,趁两旁无人之时,仰思对仰恩语重心长地说了一句:
“好自为之吧!别辜负了父母的期望。”
仰恩回味良久,总觉得姐姐话里有话,怕是这次尚文大过年的赶过来,惹起姐姐的猜测了。既然这样,她怎么还帮着自己说话呢?她是认可了?
第二天尚文回去了。仰恩在家里过了正月十五,也动身回奉天,既然决定出国,东北大学那里要退学,还有些同学朋友要告别,因出发日期还没有确定,处理完那头的事物,再回家乡跟父母告别。就这样,仰恩又回到原家。没想到这次不仅原风眠在家,连平时甚少露面的崇学也回来了。仰思本来留在海城,也给原风眠特地派人给接回家。这是仰恩住在原家这么久,遇到的第一次他们的家庭会议。上上下下几十口人都集中在前厅,除了宣布尚文和仰恩要去美国读书以外,更扔下一枚炸弹一样的新闻:原家要举家搬迁至北平。而且事出匆忙,尚文和仰恩一离开就开始搬家。原风眠和仰思先带着老太太过去,其他的姨太太,小姐丫头分批过去。尽量精简人员,留几个资格老的亲信守宅子,其他的下人都打发了。一时之间,原家上下哗然。
那是一九三一年,天出奇地冷,春天迟到了。 第九章
四平街口,依旧熙熙攘攘地热闹着。一座雕梁画栋的二层中式小楼在一片日式、俄式建筑中显得鹤立鸡群。“鸿云楼”三个烫金的大字在早春少有的阳光中亮得耀眼。鸿云楼饭庄子的老板本来是北京城桂公府的大厨。人称“凤凰巢”的桂公府接连飞出了慈禧、隆裕两位太后,府上大厨的手艺自然不一般水准。仰恩临走前,要请玉书吃饭,问他想吃什么,他说馋京味儿了,于是仰恩特意在这里订了桌。天是好天,可是仍旧冷,尤其仰恩还是个怕冷的。下了车,见玉书还没到,就准备进带里面等。刚抬脚准备上台阶,忽然对面窜过来个小叫花子,他来不及躲避,给重重撞在肚子上。没想到对方力气很大,仰恩只觉得有那么一个刹那,竟是气都喘不上来。他慢慢低下身,在台阶上坐了一会儿才把气给理顺,抬头正看见夏玉书走过来。
“你不是怕冷吗?怎么不到里面等?”他笑盈盈地说。
仰恩朝他伸出手,“拉我一把?”
“怎么啦?”玉书变了脸色,“脸怎么这么白?”
“没事儿,”仰恩借着玉书的手站了起来,简单地告诉了他刚才给人撞了。
“不是扒手吧?”
仰恩摸了摸,钱包还在。
“不为财,难道是有人给你下拌子,要整你?”
“不会,我谁也没得罪,干嘛整我啊?”
“我吓唬你呗!别当真!走吧!吃东西去,饿了。”
两个人在楼上的包间坐下,伙记先上了热茶,玉书顺便要了条毛巾,用热茶浸透了,对仰恩说:
“看你上楼都费劲,来,热敷一下。”
仰恩有些难为情,推着不用。
“都是男人,害羞什么?小时候师兄练功的时候最不小心,老是跌呀撞的,晚上我都帮他敷,第二天才不会肿。”
玉书一边说着,一边不顾仰恩的推却,解开他的外衣,将毛巾按上去的一刻,感到仰恩抖了一下。
“疼了?是哪个小兔崽子,改天我遇到,手给他剁掉。”
“好了,我自己来。”仰恩一只手按着,另一只手合着外衣,“你师兄是谁?也在荣庆班唱?”
“早不唱了,跟个表子私奔去南方了。”
“哦,”仰恩心里琢磨着,以玉书说话的这股口气,不难看出他对师兄的感情。
“哦什么哦,懂个屁呀你。”玉书收起刚刚的忿忿,又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