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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可以感到,他在流泪,不可抑制地流着泪,如果可以的话,她希望自己是那个可以让他肆无忌惮地在面前哭的人。
她轻轻放开手,来到他面前,小小的脸在黑暗中仰望着他。
也许……傻傻的、被父母宠爱着的她,不能明白他的痛苦,可是,她至少知道他的痛苦,知道他需要一个温暖的怀抱。
她伸出手,轻轻抹掉他脸颊上的泪,他没有说话。她踮起脚尖,轻轻用温暖的舌尖舔着他的泪水,他还是没有说话。
于是她又吻他的嘴唇,学他用牙齿轻轻地咬,直到他张开嘴,直到他伸手紧紧抱住她。
她忽然在自己的身体里体会到一种感情:那就是,他需要她。
他需要她的吻,需要她的唇,需要她紧紧地拥抱自己,需要跟她融合在一起。
他的吻变得充满渴望,她一点也不害怕,反而也紧紧地拥住他。他的手掌穿过薄薄的T恤抚过她每一寸皮肤,当他揉着那一点点的敏感的时候,她的身体都会颤抖起来。
“施子默……”他喘息着,“你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吗……”
她轻轻地“嗯”了一声。
“那你知道我要做什么吗?”借着月光,他看着她的眼睛,好像想分辨她是不是真的知道。
她的脸上写满复杂的表情,那是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的表情。她是懵懂的、害怕的,可是却又义无反顾。她总是会在木讷而软弱的外表下,蕴藏着令人惊叹的勇气,她轻轻张开嘴,好像想说什么,可是最后又迟疑地摇了摇头。
项屿英俊的脸上忽然露出一个微笑,是那种,任何女人看了都会发疯的微笑:“你马上就会知道了……”
那天晚上的他们,是慌乱的,恐惧、挣扎、汗水,伴随着渴望、纠缠以及温柔的吻,十七岁的他们不知道自己得到了什么,也同样不清楚自己失去了什么。
可是当项屿紧紧拥着她的时候,她忽然可以肯定一点:自己并不后悔。
有人说,会后悔的人无论做什么选择都会后悔,反之亦然。但她却不这么想,因为她有许多后悔的事,比如五年级时打破了同桌的鱼缸来不及说对不起,又比如上个礼拜跟妈妈顶嘴惹得妈妈很不高兴,等等等等……可是,这件事她却并不后悔,一点也不。
墙上的钟指在九点,子默伸了伸腿,轻声说:“我要回去了……”
项屿吻了吻她的额头,收紧手臂,什么也没有说。
她看着墙上的钟,每隔五分钟重复着刚才那句话,他也同样重复着那些动作,直到半小时过去。
“我真的要回去了……”她伸出手,想推开他,却怎么也推不动。
“狮子,”他忽然说,“要是你能一直这样陪我就好了……”
她笑起来,不着痕迹地笑,却还是被他发现了。他捏着她的脸颊,说:“喂,你在笑我吗?”
她连忙摇头,脸上还是挂着微笑。
他看着她,终于也笑了,那么真实、那么平和,是他特有的笑容——她最爱看的笑容。
她穿上衣服,在镜子前面看着自己,总觉得有什么不一样,却又说不出来。她拿起桌上的作业本,向门口走去,才走了几步,就被他从后面一把抱住。这一次,他只是静静地抱着她,没有吻她,也没有触碰她。
“对不起……”他的声音很轻,却很认真。她觉得他还想要再说什么,可是最后,却放开了手,送她出去。
她没有跟他道别,只是把作业本抱在胸前,低头拿钥匙开门。
“喂……”他忽然说。
“?”
他看着她,走廊里的声控灯并没有亮起,窗外的月光很暗淡:“……明天见。”
她几乎可以肯定他要说的不是这一句,可是她还是挤出一个笑容点点头,转身开门回家了。
爸爸妈妈已经坐在床上看电视了,她说了声“我回来了”,他们没有出来。哥哥因为常常跟爸妈吵架,所以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小白躺在沙发旁它自己的窝里,暇逸地摇着尾巴,根本不在意她这个主人。
子默回房间拿了衣服,去浴室洗澡。
热水冲刷在她身上,疼痛像是比她的想象要猛烈些,她伸手抹去脸上的泪水,闭着眼睛,不想看到映在白色瓷砖上的模糊的自己。
她不应该流泪的,因为她并不后悔。只是,她在期待着什么?
期待他能对她说一句话,尽管那很俗套也并不牢靠,可是她还是傻傻地期待着。
很多年后,她终于知道,自己的期待,不过是一个少女对美好爱情的向往。然而爱情很多时候并没有人们想象中那么美好,至少,没有她想象中那么美好。
三(下)
子默盘腿坐在临河的石凳上,抬头看着乌云密布的天空,她已经“离家出走”一周了,在一个没有人认识她的地方过着一种被遗忘的生活,每天能做的只是思考、思考、思考。她不以为自己能够思考出什么来,可是这是她唯一能做的事情,她很想为自己做点什么,哪怕只是一点。
从背包里拿出相机,对准天空按下快门,镜头里的世界充满了生动的景象,即使乌云压境,却仍有鸟在翱翔,天空的颜色是渐进的,灰色的云有各种形状……有时候,子默会怀疑自用眼睛所看到的世界与镜头里的那个并不相同,她希望后者才是真实的,因为它既不虚伪也不肮脏。
她久久地坐在石凳上,透过镜头看着一切,她的内心开始平静下来,仿佛忽然能够明白广告里的“奶茶”对小镇的感情,当看着静谧的水面时,每个人的眼里、心里早就容不下别的东西。
天空终于飘起雨来,子默拿上背包,站起身,却远远地看到一个身影——于任之。她不确定他是不是看到了自己,因为他已经走了,可是就在刚才她转身的一霎那,仿佛看到了他投向自己的目光。
她举起相机对准他按下快门,她有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只是本能地想要记录下这个画面,以一种摄影师的直觉。
这天晚上,她又一次在小镇的餐馆里遇到了他,或者准确地说,是他不容拒绝地坐到她对面,露出温和而友善的微笑,让她没办法说任何拒绝的话。
“啊,”于任之说,“你最近肠胃不好吗?”
“?”
“因为点的都是通便的食物。”
子默低头看着自己桌上的食物,烤香蕉、豆制品、淋了花生酱和芝麻油的色拉、洋葱牛肉,以及一杯蜂蜜柠檬水——原来这些都是能起到那样重要的作用的食物啊。
于任之笑起来,点了一碗面,然后拿起筷子微低下头慢条斯理地夹着桌上的食物吃起来,额上的头发散落到眼前,昏黄的灯光里,配合着他下巴上那精心修剪过的胡渣,自有一种落拓的魅力。
“别总是绷着脸,一个人的时候,更要让自己高兴。”他说。
“嗯……”子默垂下眼睛,点头应和。
“怎么样,想过什么时候回去吗?”他用餐巾擦了擦嘴,拿起手边水杯喝了一口。
“……没有。”
“你来这里多久了?”他眯起眼睛问。
“七、八天吧……”
“啊,那么你还有一周的时间。”
“?”
“想摆脱现实的话,两周就够了,时间久了就会对生活失去耐心。”
“……”
“我明天就要走,”灯光下,他看着她,眼角的细纹很生动,“很高兴认识你。”
子默不好意思地点点头,挤出一个她自认为最友善的微笑。
“对了,”他低头从背包里拿出一张明信片大小的纸片,递到她面前,“这个送给你。”
子默拿起纸片,上面是用彩色铅笔画的图,一个女孩盘腿坐在河边的石凳上,举起相机对准天空,她的面前是静谧的水面,头发被风吹拂着,一切都是那么简单却触动人心。
“这是……”
这是今天下午的她啊!
怪不得,在她转回身的一霎那会觉得他在看自己,原来那并不是错觉。
“摄影师记录画面是用这里,”他指了指眼睛,“可是我们记录画面是用这里……”
他手指的,是大脑的位置。
“……”
“如果有什么能够印在我的脑海里,那么也一定能印在我的画纸上。”
子默笑着点点头,轻声说:“谢谢。”
“知道吗,”他指着纸片上的女孩,“看着她的背影时,我就在想,她到底在烦恼些什么。”
他的话并不是疑问,但却比疑问更让人哑口无言。
“人的一生中,会遇到许许多多奇妙、或者意想不到的事,当然,有好也有坏,就看你如何把握了。不要以为自己是活得很糟,相信我,比你糟糕的大有人在,你永远不会是最糟糕的那一个。”他夹了一块牛肉送到嘴里,大口地咀嚼着。
“你这算是……”子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