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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绮罗眼如刀霜，在他心里现在所面对的并不是什麽皇上，而是一个对他动过杀心的人，一个曾经温和友善把他当作亲弟弟来待现在却真正行同陌路的人。
如果凤慕城此时还能说不，那便是自欺欺人了，谁也不会相信。所以凤幕城认了，几乎是迫不得已又痛苦不堪的认了。
“是，我是曾经想。。。。。。但我下不了手，不是麽，我最终还是下不了手。你是我弟弟啊，我的弟弟，我看著长大的孩子。”凤慕城双手掩面，弯下腰去，喉间咯咯作响，也不知是笑是泣，实在诡异非常。
凤绮罗心里也说不清是何等滋味，百般滋味都有，但独独是没有谅解。他从不会宽以待人，是恨是仇，他每一份都算的清清楚楚。然而面对凤慕城的异样，他还是放软了态度。
他慢慢靠拢了过去，把头枕在凤慕城的肩上，一只手去搭凤慕城的另一个肩头，就像他小时候曾经无数次做过的那样。“三哥，告诉我，为何想杀我，我并不会威胁到你不是麽？”
凤慕城浑身一颤，死命抓住凤绮罗的手不放。他双眼烧红，凶光大炽，紧紧地咬住牙关，双手如钳，捏著凤绮罗的手腕只恨不得能拧断一般。
“三哥？！皇上！”凤绮罗吃痛的眼泪都快涌出了，不得不奋力挣脱。
凤慕城猛地一惊，赫然松手，看著凤绮罗手腕上的一轮青紫，後悔不已。“绮罗，抱歉，是三哥一时失了轻重，让你受惊了。”
凤绮罗往边上挪了挪，不肯再让凤慕城碰他，他心里委屈，连即刻就出宫离去的心都有了，哪里还管是不是皇帝在给他赔罪。
凤慕城讪讪收回手，他还不曾如此狼狈过，仅有的几次，也全是因凤绮罗而起。然而这样的记忆他不曾忘记，凤绮罗却早已忘的一干二净。
“绮罗，你不曾想到吧，父皇在病榻前念叨的全是你的名字。你从小就最得父皇的宠爱，在他眼里你胜过这世间的一切，除了你，我们哪个儿子都入不了他的眼。在他眼中我们不过是他用来继承皇位的工具罢了，谁能继承他的皇位他并不在乎，他只在乎谁能在继承皇位後还能像他待你那样，纵容你一生荣华富贵，任你予取予求。”
“绮罗，你知道麽，在父皇眼里，只有你才是他的。。。。。。”
凤慕城忽然住了口，他极力压抑住自己暴动的情绪，尽管这样做是何其的困难。
一时间二人都没有说话，这四季如春的暖阁里也忽然显得清冷起来。凤慕城未能说出口的话就像是一个无底的漩涡，要将凤绮罗所有的疑问困惑都引至其中，然而只要再多踏进一步，便会万劫不复。
“绮罗，你只是我的堂弟，是麽？”凤慕城此刻已恢复了往日的模样，温和体贴，不怒自威。
“是的，皇上。”凤绮罗喉间干涩，他恨不得能大哭一场才好，可那个能令他安心哭泣的怀抱此刻并不在身边。
“父皇如此惦念你，你便代我去守陵三年吧。三年後我自会封你一块扈地，让你去做你的逍遥侯爷。”
“谢皇上。”
“你下去吧，随时都可以出发。”
凤绮罗再一次跪拜谢了恩，起身後又问道，“三哥，素商他可好？”
凤慕城怔了怔，略微迟疑了下，才道，“他很好。你知道他是我的人？”
凤绮罗点点头，仰头笑道，“我很喜欢他，所以三哥要待他好些，他眼睛不好，日後若在朝为官，可别让他因此而受了他人的委屈。”
凤慕城似吃了一惊，面上变幻莫测，终於还是忍不住追问道，“那个人就那麽好？我是指，杨箫，我听说他曾经喜欢过别人。”
这话问的著实突兀又古怪，然而凤绮罗却听懂了。他神采飞扬，眉间一抹傲色，“我就是喜欢他喜欢一个人时总是会一心一意的对那个人好。至於他曾经喜欢过谁，那已经是很久远的事了，他现在是我的人，一生一世都是。”
秋素商从里间出来时，凤慕城还站在原地半扶著门咀嚼著凤绮罗刚才那句绕口的话，想著想著，也就笑出声来。“真是个霸道又任性的孩子，也亏得那人能受得了，你说是麽，素商。”
秋素商点头摇头都不是，便干脆不答，只问道，“皇上为何不留下小侯爷？如果皇上都告诉了小侯爷，或许。。。。。。”
凤慕城摇头微叹，“或许如何？朕又能拿他如何。。。。。。”
他没说出口的话，想必凤绮罗也能够猜到了。他若将凤绮罗留在京城，要麽软禁凤绮罗一辈子，要麽杀了凤绮罗。然而前者凤绮罗不会甘心，後者他不能忍心，便也只能放了凤绮罗走，即便是这样的决定他亦不能情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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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绮罗出了殿门，便向宫外走去。他归心似箭，脚下也越走越快，到了最後竟运起轻功，身如｜乳燕，飞也似的扑向宫门外一个淡青色的身影。
杨箫任他在自己怀里拱来拱去，拿了自己的衣衫当汗巾擦，只伸手抚摸他柔顺的乌发，牵著他上了马车，才笑道，“皇上给了你什麽命令，叫你如此开心。”
“皇上叫我去守皇陵三年。”
“哦，那是否有说允许携带家眷？”
“皇上没提，想来应该是恩准了吧。”
“如此，甚好。”
马车渐行渐远，车内的人声也渐渐轻不可闻。
偶有双莺两只，啼啁嬉戏於车前，掠过一缕清风，衔落一朵碎花。只将这片光阴入画，看春华似梦，如织如梭。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