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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清,很亮,很美。
那或许是情人才会流下的泪滴。
汴京城外。
雨后。
秋风萧瑟。
黄河两岸的金宋之战仍在无休止地进行着,故都汴京久经战乱摧残,昔日的奢靡繁华如春梦无痕,已然破碎零落。
但这座历经血火的城池里,那些寻常巷陌、人海茫茫中飘来隐去的熟悉身影却依然不曾消弭,他们是这个苦难而坚强的古老民族,最铮铮如铁的脊梁和砥柱。
江湖弟子江湖老,三年生死两茫茫。
而总有一些什么,岁月淹没不了,血火吞噬不了
曾经的壮烈和今日的英勇依然前赴后继,永远历久弥新。
萧瑟的秋风冷得如刀,玄衣劲装的汉子浑似不觉,只急急地赶着他的路。
城郊的竹林已经在望,他不由加快了脚步。
山川满目泪沾衣,富贵荣华能几时。
不见只今汾水上,唯有年年秋雁飞。
每年秋末的这个时候,身为四大名捕之一的铁手都会回到汴京,去〃探望〃一位故人。
一个长眠在这座旧日皇城中,那般美丽,那般善良,那般痴情的女子。
那座孤独的坟冢下,她,可曾觉得寂寞么?
铁手叹了一口气,拂开眼前的竹枝,抬起头来:
墓碑似乎被雨水冲刷的格外干净,〃爱妻傅晚晴之墓〃几个大字清晰得像是刚刚刻上去的一样,墓前赫然放着一束明媚的小黄花,正自在风中摇曳。
风尘不染、岁月不侵的美。
铁手一怔,目光缓缓移到了墓前被雨水浸得湿润松软的土地上,忽地瞪大了眼睛:
那上面,一左一右两对脚印,清清楚楚地并排挨在一起
铁手心中蓦地一动,一丝微笑慢慢从嘴角浮现,眸中亦渐渐闪出安然明亮的光芒来。
此刻雨后初晴,一缕缕柔和的阳光透过竹叶的间隙,斑斑驳驳地洒落下来,照在墓碑上,两对脚印上。
也照在铁手的肩上、身上、心上。
竹叶上的雨珠映着破云而出的日头,正闪烁着宝石一样耀目的光芒,映得这个本来幽深寂凉的竹林里泛起一片光明,说不出的宁和美好。。。。。。
临安城的百姓们大都知道,城外有一座绿草如茵的小小山丘,在山脚下有一排修葺得很是不一般的坟冢,那里面埋着的,都是些襄国抗敌的民间英雄义士。
这排坟冢的最后,是两个并排紧挨着的无名墓碑。
碑上虽无名,可下方立碑之人的名字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
〃神武右副军统制岳飞〃。
每年春至,这两个坟冢前的杜鹃花总开得最是灿烂多情。
但有人说,这里其实只是两个衣冠冢,这两个人到底是生是死,埋尸何处,根本无人知晓;
又有人说,其实这两块无名墓碑上原本是有名的,只是后来不知道被什么人给抹了去,抹得干干净净,不晓得是拿剑砍的,还是用斧子凿的;
更有人说得离奇,说是住在山麓的两个樵夫一口咬定曾亲眼看见过那抹去墓碑上名字的人,那是两个人,一个青衫,一个白袍。。。。。。
传说终究是传说。
但不管怎样,每年清明,当漫山黄花开遍的时候,这些墓前,总有络绎不绝的寻常百姓前来拜祭,当然,还有一些特别的人会来到这里,听说,那可都是一些名动天下的大人物!
有现今领袖江湖、统领武林的英雄豪杰,还有朝廷内举足轻重的官员和将军。
而来得最多的两个人,其中一个有着石头一般的眼神和笑容,另一个则是双腿残疾的白衣公子,他们最后都会到那两个无名墓冢前坐上很长一会儿
有时候,他们轻轻地对着墓碑说话,有时候,他们会带来几坛叫〃炮打灯〃的酒,有时候,他们什么也不做,只是静静地听,静静地想。
河山依旧在,故国久相违。
穿越岁月的飘摇动荡,他们从那些北来的飞鸿嘶鸣声中,也许是听到了铁马金戈入梦来吧。。。。。。
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
无论时局如何变迁,那些心怀〃驱逐鞑虏、收复中原〃之志的人们,有的坚如磐石地固守在动荡的朝堂之上,有的坚持不懈地战斗在滔滔的黄河岸边。不论是尽忠报国的将军,还是誓死抗敌的义士,都如那座历经了血火风雨,重又矗立在西子湖畔的楼一样,不折、不摧。
在那日渐远去的历史中,苦难的中原大地,从不曾停息兵火征战,缺少生死别离但人间之真情大爱,如那光明和希望,却也从不曾远离人们而去,就像那萋萋芳草,野火春风,烧之不尽,生生不息。。。。。。
逐鹿四方,大漠苍茫,哪恨雪霜扑面。
冷风吹,天苍茫,藤树两相连。
射雕引弓,塞外奔驰,笑傲此生无厌倦。
猛风沙,野茫茫,藤树两缠绵。
天苍苍,野茫茫,看万般变幻。
应知爱意是流水,斩不断,理还乱。
身经百劫也在心间,情义两难断。
依稀往梦似曾见,心里波澜现。
抛开世事断愁怨,相伴到天边。
相伴到天边。。。。。。
完
番外江湖七话
桃叶坞是江南水乡某个不知名的小镇。
小得你大概永远都不会听说它的名字。
我现在就住在这里,如果没有什么意外,我想我会一直住到老死。
这里自酿的米酒不错,拿来送花生,绝对不比王侯帝皇之家的佳酿差。
我已经没有太多的想法,唯一觉得不爽的,是自己身上越来越深、越来越重的老人味。
稀疏的胡须一天比一天更黄,冬天来的时候,周身的关节也会有点不听使唤
你知道,南边没什么不好,就是太潮湿。
你说什么?
棍子?朝天一棍?
哦,忘了告诉你,我现在又爱上了吃核桃,一指擎天的力道拿来捏核桃也刚刚好。
用指棍打核桃的时候,我偶尔会想起关七来。
不知道他现在身在何处?是百年前?还是千年后?
他是不是正在某一个地方冷眼看着我们现在这一切呢。。。。。。
听说北边的战事还是没完没了,听说金风细雨楼已在西湖边重建,听说诸葛那个老顽固还是执迷不悟。。。。。。
怎么总有那么些人,老觉得天下兴亡一肩担,唉。
过去、现在、以后,大概都会有人一直谈江湖,说江湖,混江湖,甚至写江湖,但谁又能真正彻底地做到纵横江湖,更谈不上什么笑傲江湖了。
江湖到底是属于谁的?
反正已经不属于我了,但也未必就能够属于你。
你跟我说侠义?
哼,侠义,什么是侠义?正道,到底什么才是正道?
说不定多少年后,金也成了汉,汉也就是金你打我杀对对错错是是非非谁说得清楚。
我看他们谁也不比我更明白。
争来争去,又有什么好争的呢?
左不过是这方圆一个天下。
不比我头顶的天井大上多少。
很多年后,还有多少人会记得〃残山剩水夺命枪〃?
他们提起我的时候,是会叫我〃赫连公子〃还是〃神枪小霸王〃?
但他们大概一定都会说,赫连小妖一生痴情,终得所爱。
当铁手将红泪的死讯传给我之后,很久很久,我都没有办法平复过来。
后来我对宗老将军说,我只想战死沙场。
在承州那场惨烈的鏖战中,我中了两箭,着了四刀,盔甲和战袍披满了自己和敌人的鲜血。
但我仍是活了下来。
是夜。
一轮孤清的明月,遥遥高挂,寒风刺骨。
我那柄白缨素杆三棱瓦面枪,它一直在哭泣。
第二年春天,我把红泪送回了碎云渊。
江湖儿女江湖死。
她是我的妻子,但我想,这是她的心愿。
把她葬在寒潭边的时候,我把自己的心也一起葬了下去。
走的时候,站在积雪峰上,我最后回望这座伤心的城。
红泪曾为了戚少商的一句承诺在此等候了多年。
我和她成亲的那天,也曾经相许要再造一架双飞翼,一起向着太阳飞去。
有时候诺言未必不能相负,那要看是为了什么。
我想红泪其实早已明白了这一点。
离开毁诺城的时候,我想起来,旗亭酒肆离这里不远。
我知道,那里有一个我认识的人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