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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保持沉默。
「后来,我们的事被传出去,流传得很不堪……自我爹娘死后,下人纷纷请辞,府内本来就很冷清了,这事一传开,就连本来与我交往的文人狂生也与我疏远了,我自幼受家人宠爱,骄狂直性,目空一切,外面的人说什么,我都毫不在意,但是,表哥……」
皇甫清狂微微一顿,声音难掩伤感。
「他是个商人,上有高堂,知礼守法,我知道他受不得别人的议论,却想不到他为了杜绝流言,竟然背着我,与其它女子交往……更对另一个女子下了婚书,他要我忍耐,更要我仿效娥皇女英,敖广,我问你,若是你,你会忍吗?」
转身,皇甫清狂睁着一双惑人的凤眼,定定地看着敖广。
合上眼帘,敖广用冷冷的声音回答,「你心中早有答案,何必问我?」
勾起唇角,皇甫清狂笑道,「那你觉得我心中的答案是什么?」
睁眼,凝视那张有着凤眼丰唇的白晰脸孔,半晌,敖广一字一语地说。
「宁为玉碎,不作瓦存。」
不急不缓、铿锵有力的声音,令皇甫清狂在唇角上噙着的笑容不禁散开,在弯眉下敛着的密睫颤抖抖,在脸颊上落下阴影。
这是多么睿智清明的男人,将他心中的一切都看得剔剔透透。
可笑的是,风飞扬与他青梅竹马,亲密无间,却竟然不清楚他的想法。
「宁为玉碎,不作瓦存……」不自觉地重复敖广的说话,放眼看向盛开如海的桃花,皇甫清狂的凤眼里冷光四溢,伤悲决绝。
【第五章】
为情爱心碎,黯然神伤,是人的通病,但是,与普通人相比,皇甫清狂确实是一个非常人。
昨天,才历经悲痛情伤,反复难眠,大清早起来,他却能神色自若,举止如常。
入夜,还特意嘱咐掌厨的仆妇多做几道菜肴,上下同席。
敖广自然亦是席上客,一席笑声盈盈。
笑的人是皇甫清狂,双指拈着酒杯,一饮而尽,唇角轻勾,灿烂如花。
连敖广也不得不佩服他,无论是真笑还是假笑,至少他依然笑得出来,而且笑得动人。
凤眼秀靥,红唇白齿,容姿光彩夺目,与他相比,其它人的笑容就牵强得多。
特别是小左与小右的笑容,严格来说,他们的笑容甚至连苦笑也称不上,反而像牵拉着嘴角的哭泣。
微妙的不安、郁抑弥漫四周,敖广清楚感受得到。
果不其然,第二天早上,皇甫清狂的右脚一踏出寝室,小左、小右两人就偷偷地走进来。
两人也不作声,当先跪在地上叩了三个响头。
他们进来的时候,敖广正倚坐在一张弓腿罗汉躺椅上。
躺椅用紫檀木制成,四只椅脚与扶手上都雕着凤纹,椅背还搭着柔软的青绸撒花靠背。
那是一张精巧的椅子,也是一张昂贵的椅子,更是一张舒服的椅子。
正因为很舒服,敖广才会坐在上面,闭着眼,静静沉思,就好象他根本不知道有人走了进来,更不知道有人在对他叩头一样。
或者,即使他知道,他也不会挑一挑眉头。毕竟,对东海龙王来说,受朝拜跪叩,实在是寻常至极。
首先沉不住气的是小左。
「喂!你死了吗?我们走进来,你看不见吗?」
他瞪眼看着敖广,好象恨不得上前将他拉起来一般。
小右慌忙将他拉住,接着,可怜兮兮地对敖广说。
「敖公子,求你劝一劝我家少爷。」
「算了吧!他这种人怎会帮我们,即使他想帮也未必帮得了。」
「小左,别乱说话了……敖公子,现在只有你可以帮我们了,我们很怕少爷会做傻事,求你帮忙劝一劝他。」
两人一搭一档,敖广依然不瞅不睬,直至他俩词穷之际,敖广才抬一抬眼皮。
「你们觉得他会做傻事?」
小右慌忙答话。「前天,少爷见过表少爷后,将书房里的东西都打破了,事后,反而摆出一副浑然自若的样子,我们就心知不妙了。表少爷和少爷的事……也不是什么秘密了,表少爷朝秦暮楚,我们都怕少爷他……他会模仿已经仙逝的老爷一样……做同样的事。」
提起皇甫清狂的父亲,小右垂着头,语焉不详。
「难得少爷好象也蛮喜欢你的样子……敖公子,求你好好规劝少爷,千万则让他想歪了。」
说完,他又叩起头来,小左也再次跪到地上,闷声不响地叩头。
接下来的时间,他俩都没有再开口,他们都在等,等待敖广的响应。
而敖广仍然是一副冰冷无波的神情,谁也无法从他的俊脸上看出半点端倪。
等了一段不短的时间,敖广才开口,淡淡地说。「出去。」
言下既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
小左、小右两人倒也没有再次纠缠,只是垂下头,静静地走出去。
始终,即使敖广答应开口规劝,以皇甫清狂的性格也未必可以被轻易劝服。
对敖广,他们本来就没有抱太大的期望,自然也不会太过失望。
他们走了,寝室里回复平静。
房间依旧是静悄悄的房间,房间里依旧放着那张舒适得教人不愿意站起来的躺椅。唯一不同的是,当皇甫清狂走入房时,本来一动不动地坐着的敖广却站起来了。
从后拥着皇甫清狂,隔着百蝶银纹短袄,用手轻轻地按着他的小腹。「还会难受吗?」
「不会。只是……很奇怪,肚子里好象有股热气散开,浑身都暖洋洋的很舒服。」
听了皇甫清狂的话,敖广锋锐如箭的眼睛内闪过淡淡柔光,按在皇甫清狂小腹上的手,力度更是轻柔不已。
两人身前的墙壁上,正好挂着一面等身高的铜镜,眼波流转,平滑的镜面反映出两道相贴的人影,身后人俊眼修眉上淡淡的温柔神色,令皇甫清狂的心中不由泛起一点愧疚。
当日他为了风飞扬的事,气得疯疯傻傻,一心只急着要报复风飞扬对他的不忠,便着小左小右到外面随便捉个男人回来。
这几天回想起来,这件事做得实在胡涂!
他自然不是拘泥于清白不清白的问题,只是,这样做又有什么用?风飞扬根本不会为此改变主意,而他亦得不到任何好处,反而多伤害一个无辜的人。
敖广对他太好了,好得今他忐忑,令他心乱如麻。
明天桃花宴后,一切便会完结……敖广留下来,也没什么作用了。
轻轻叹口气,皇甫清狂没有转身,而是对着铜镜问,「你什么时候离开?」
敖广冷冷地答,「离开,可以。不过,不只我一个。」
飞扬的眉头蹙起,皇甫清狂正要再说些什么,眼角一掠,忽然发现,镶在敖广俊美的脸孔上,那双借着铜镜映照出的眼睛是那么地强硬、坚决。
那是一种不容拒绝的眼神,而眼神的主人,冷寒、沉着……浑身正散发出无比的威严。
只是看着镜中照出的身影,向来张狂的皇甫清狂的腿竟有些软了,敖广从后拥着他,支撑着他软弱的身子,动作温柔,臂弯结实。
「明天过后,我带你走。」
他的语调平淡,却像箭--一枝射出的箭,不容扭转。
香风一吹桃花动,漫烂玲珑态翩翩,红影徘徊沾满衣,万千仙子林中舞。
花影如潮,美景如画,被引领着向桃林中走去的风飞扬,与他身畔的两名女子,都不由得翘首张望。
「今年的桃花比往年更盛了。」赞美之余,风飞扬在心中暗忖:满园桃花美虽美矣,但在这种冬意刚褪的时节盛开,却未免太不寻常。
看着花枝迎风而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