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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中华百年百篇经典散文-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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盘,哧地划一根火柴,火苗轰然而起,锅里的水旋即沸腾,便有系着白色三角头巾的姑娘排成一队送上大盘大盘的生肉蔬菜——那情形何等壮观。那个时刻我总是为哈尔滨人蓬蓬勃勃的生命热情所感动所鼓舞,哈尔滨人活得多么洒脱多么痛快呵! 
  所以哈尔滨人买菜,不用篮子而用筐。冬天的大白菜土豆自不用说,就是夏天的黄瓜西红柿豆角,也成堆成堆地摊在街上的菜站,主妇们便成筐成筐地往家买。我有一次在集市买菜,因是偶尔做饭,又没有冰箱,只能各样买一点儿,弄得小贩大为不解。顺便买一小块姜,那卖菜的瞪了我一眼,说:就这么点儿,咋卖呀?给你得了! 
  住 
  还在哈尔滨念书的时候,我就在星期天或是节假日,自己一个人,徒步走过大街小街的许多地方。无论冬天还是夏天,无论是那些赭红色的“洋葱头”大圆屋顶建筑、拜占廷式的东正教教堂,还是太阳岛上形状各异的玩具似的别墅,中央大街光滑的石子路,都使我深深入迷。 
  我曾久久地徘徊于大直街与中山路交叉的那个巨大的转盘道口,寻找那座今天已永远地留在哈尔滨人的记忆和遗憾中的美丽的教堂遗迹。在我的想像和憧憬中完成它昔日的灿烂与辉煌。 
  然而更吸引我的,是街边道旁那一座座普通的苏式民居——绿色的木围栏,一棵矮矮的丁香或是樱桃树,隐隐地露出雕花的木屋檐、刷着油漆的门斗和阳台……那房子的一角总有一个宽大的玻璃房间,几乎是三面透亮迎光,里面摆满过冬的花草,据说称为花房。 
  这些精致的小楼许多年来大概已是几易其主,而哈尔滨的大部分市民都已住进了公寓楼房。虽然住房的外观与其相距甚远,但室内的装修和陈设,却保留了苏俄文化的影响。 
  我在几年前搬进作协分配给我的单元房时,房间的墙壁都已按照哈尔滨人的习惯,分别贴上了浅蓝、淡绿和银灰的壁纸。在接近天花板的画径线上方,每个房间都印有不同的几种图案,或如水波、或如树叶、或如花卉,勾出一种古典的雅致与宁静,如置身于一个小小的宫殿,一抬眼便能享受艺术的情趣。我留神观察了几家的墙,竟然没有一家的图案是重复或雷同的,这在南方的城市,定是一个时髦的新事物。在哈尔滨,却是一个连文革中都没有被破坏的传统。 
  由于寒冷,门窗都是双层的。在两层玻璃之间,撒上些干燥的锯末。过冬前在窗缝门缝上仔细地糊好纸条以免透风。那纸条为免室内的热气洇湿,必得贴在外面的,相传为东北三大怪之一。然而开了春却有了麻烦,将门窗一一拆封,因是双层,我需擦洗的玻璃无以计数。 
  家家的地板都是极干净的,进门必换鞋,无论街上怎样的泥泞,家里总是温馨又舒适。一般卧室小小的,有一张大大的铁床。那铁床的床栏镀“金”包铜,晶光铮亮的,还饰有精美的鸟形或天使的铜雕,让人觉得哈尔滨人睡觉,很庄严。 
  家具也和南方有很多不同,哈尔滨人重视喝酒,所以那只厚重的酒柜必占一席之地。最不可缺少的是家家必备的一张大拉桌——椭圆形、黑或烟色,架着六根粗壮的桌腿,待客或合家团聚时,将桌子中央活动的长板拉开,便是一张其大无比、气派非凡的长餐桌子。任是吃锅子吃饺子还是喝老白干,都可痛痛快快地辅张。那桌子平日不用时,盖上绣花或是钩花的台布,蹲在屋角,如一头大象。 
  哈尔滨的冬季长久,于是家家都爱养花。下雪的日子,从窗玻璃朦胧的冰凌中,隐隐透出一枝鲜红的绣球、一朵明艳的扶桑,那情景何等动人。到了夏天,满城的波斯菊瓜叶菊金盏花迎风摇曳,还有从白色的门廊上垂挂下来的啤酒花绿色的瀑布,终令人心荡神怡。 
  行 
  春天的哈尔滨风大,走路得侧着身子,免得灌一口冷风,呛着。 
  夏天的哈尔滨风凉,走在江沿,走在街心,步履轻快,很惬意。 
  秋天的哈尔滨人走得行色匆匆,要作各种过冬的准备,挺忙乎。 
  冬天的哈尔滨人走得小心翼翼,满地的积雪被行人的脚步压成了冰,四处溜滑。整个哈尔滨犹如一个巨大的溜冰场,一不留神就会摔个屁股墩。唯有上学的孩子,嘻嘻哈哈地专拣有冰的地儿走,一只脚往后一蹬,双脚一并,就从冰道上“出溜”过去,想必比走路的速度快上好些。人行道上,便留下一小轱轳一小轱轳灰白色的印迹。 
  冬天的哈尔滨人爱说:冻脚。今天走着上班,冻脚不冻脚,是气温的标志。以前的棉杌,厚厚的毡底,虽暖却笨。如今都爱美,城里没人穿那玩艺,都是薄薄的棉皮鞋,啥也不当。但宁可冻脚。反正走一走,就暖和。别看零下几十度的,走急了,还出汗。 
  冻脚的机会主要在等车的过程。冬天的公共汽车开得慢慢吞吞,汽车也怕打滑。也跟个人似的,冷得哆嗦,车门就永远也开不大。上下的乘客,便像麻袋里的土豆似的,一个个往外蹦。好在都久经考验,尽管身子臃肿些,手脚还灵便,互相挤一挤,比如加热,彼此没有怨言。售票员更是彪悍强健,竟然就能在拥挤不堪的车厢里挤上一个来回,一边挤一边挨个乘客扒拉,亦或就熟人似地拍你的肩膀杵你的后背,很是尽职地让你买票。你惶惑地企图躲避,而车窗上满是冰凌,望出去灰蒙蒙,犹如一个闷罐,你甚至无法知道自己已经到了哪一站。所以冬天之“行”难有愉快的记忆。 
  只有一次,靠车窗的座位上坐着一个年轻的母亲,带着她的小孩,那孩子先是对着窗玻璃哈气,然后从被裹得严严实实的羽绒服中伸出胖胖的小手,用手指在哈过气的白霜上抠了一个小小的孔,那个孔恰好容得下一只眼睛,孩子就从这个孔里,张望着外面的世界。我恍然明白哈尔滨人在严寒中行走,是有许多窍门的。后来也如法炮制过几回,其乐无穷。再后来就发现还有人在冰凌上刻字,比如:不冷。 
  行路难,哈尔滨的出租汽车业便出奇地发达。无论冬夏,满大街呼呼跑着的小汽车,招手即停,开门就上,停车付钱,下车走人。那车脏兮兮的又旧,多是私营,司机收费倒不漫天要价,你问他多少,他满不在乎地听着流行歌曲说:你看着给吧。既慷慨又亲切。哈尔滨人想得开,遇有生病看戏送站什么的难事就说:打的。很港派的。于是公共汽车那部分不方便,就让“打的”给弥补了,行路便也不难。 
  到了夏天,哈尔滨人就鲜活蓬勃起来。太阳一落,街头舞曲悠扬,男男女女就在门前的空地翩翩起舞,这般随意的露天舞会,这般的热烈和浪漫,敢说别的城市绝无。到星期天,说走,就上太阳岛,太阳岛的野游是哈尔滨人每年隆重的节日,于是啤酒红肠酸黄瓜松花蛋铺满杨树林间的草地,收录机的音乐回荡在太阳岛的上空,白色的沙滩上闪烁着五彩缤纷的游泳衣——好一个绚丽的哈尔滨之夏。 
  有一次从北京去哈尔滨,一上火车,满车厢的东北乡音。前后左右的乘客,都穿得漂亮。我对面的一对小夫妻,自费去北京旅游回哈,她很响亮地宣布说:咱哈尔滨人不攒钱,有钱就花,这叫会生活。 
  所以我认定哈尔滨是全中国最有个性、最有特色的城市之一。 
  所以我认为自己这个杭州人早已名不符实——我是半个哈尔滨人。      
经营生命  
作者:申力雯 
  申力雯,女,国家注册医师,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出版有小说集,写过专栏,荣获过文学奖。     
  我第一次感悟生命,那是十年前的一个冬天。 
  许多人,从那间屋里接出了妈妈,我拉开车门,连忙用我的羽绒大衣和羊绒围巾把车座及靠背铺得温暖舒服。我叫了一声“妈——”那声音在风中抖动一下,旋即撕扯断了,只见两位工人师傅戴着手套机械而利索地把妈妈推进了汽车后备箱里。在寒风中我茫然了,一个面对的真实的残酷令我僵硬,尽管我来时原本是知道的。 
  人的生命竟如此难以把握,昨天晚上妈妈还对我说,“待我出院要买一盆大朵的黄菊花”。只过了一夜,妈妈就走了,走得急切仓促,生命原本那样没有耐性,匆匆滑落像一颗飘落红尘的尘埃。我木然地坐在汽车里,妈妈在汽车后备箱里颠簸,我的心骤然荒凉而麻木,像是历经沧桑的老人。 
  窗外的世界依然精彩,依然喧哗,依然热闹,天还蓝,太阳还灿烂,它们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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