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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我很好。”
陆子初说这话的时候,单手插在西装裤袋里,另一手端着餐盘,靠着阁楼房门,低着头,情绪不明。
阿笙唇角带着笑,静静的看着他,即便是多年后的今天,陆子初背对着光,依然美好如初,仿佛一幅凝固在时光里的名画。
阿笙喉咙有些紧,张嘴试了几次,这才发出声音来,“再不把晚餐端给我的话,该凉了。”
陆子初抬起头,眼眸温润,但嘴角这次却是真的笑了。
他把餐盘放在桌上,阿笙已经撑着椅子扶手站了起来。因为坐的时间太久,她原地站了一会儿,这才往餐桌方向走。
走近,阿笙看着碗里盛放着鲜虾粥,低语道:“看起来很好吃。”
她和他离得很近,近到可以感受到彼此的心跳声。
阿笙心跳迟缓,睫毛颤动,试图打破这份突如其来的沉寂,伸手正欲端鲜虾粥时,身体却被陆子初圈到了怀里。
“这个拥抱,迟了六年。”呼吸贴着她的耳廓,声音低哑紧窒。
阿笙鼻息间都是陆子初的气息。一夕间,似乎所有的声音全都消失不见了,好像只要彼此相互拥抱,就可直达地老天荒。
她说:“曾经的顾笙已经死了。”
“她没死,只是灵魂破碎了,哪怕她的灵魂需要缝缝补补,我也不舍丢弃。”
阿笙额头贴着陆子初脖颈,所以陆子初说话的时候,她能很清晰的感受到他的喉结在颤动,就连声音似乎也有些呢喃不清。
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抬头想看他,却被他按住脑袋,“别看。”
阿笙不再看他,因为潮湿的情绪,早已溢满了她的双眼。
31岁,他已不再年轻
沉默的拥抱,似乎能够开启所有未曾说出口的语言。
对于阿笙来说,她做了一个遐长的噩梦,但陆子初的到来,却冲淡了流年里所有的悲伤。她告诉自己,也许假以时日,曾经念念不忘的人会搁浅在老去的时光里,像深山野花般自生自灭。
跌宕起伏的从来都不是命运,而是心境。但如今,她靠在陆子初的怀里,这才意识到她有多渴望他的靠近,时间无法销蚀她的思念,但却生疏了拥抱。
六年不曾亲近彼此,她隐隐颤抖,呼吸紧张,那么轻缓的速度,似乎生怕会惊扰了陆子初。
模糊不清的记忆里,曾经有人对阿笙说:“爱上一个人将是承载苦难的开始,但这世上有远比爱情更加矛盾的存在。假以时日,你还会想起那个念念不忘的他,但内心深处将不再有任何波澜。”
说这话的人是谁,阿笙早已忘记了,但那个人说话的语气,阿笙却深深的记在了脑海里,悲悯温暖中却又夹杂着怅然。
那个人错了,再次见到陆子初,她的心依然会漏掉好几个节拍,瞬间就失了分寸。但那个人说的话也并非全都是错的,至少有一点他说对了。在这世上确实有比爱情更加矛盾的存在,比如说:时间、现实和变故。那是人生里无端浮出来的空白,好似一堵墙,生生隔开了她和陆子初。
于是,任何的喜悦,一旦用悲情作为结局,似乎就连拥抱也能呈现出一种伤人的姿势。
“都说相见不如怀念,但能见你一面,我心里还是很高兴的。”阿笙抬眸看向陆子初,眸子里焚烧出决绝的光:“明天你回国,不要再来西雅图了。”
陆子初没有放开她,把她禁锢在怀里,语气很软:“好,我们一起回去。”
“子初……”阿笙抿着唇,表情阴郁,“现如今我神智安好,你觉得没什么,一旦我脑子不清楚,你会看到不一样的我,你会对我失望,你会后悔……”
阿笙不再说话,因为她说话的时候,陆子初就静静的听着,仿佛他只是在听一些前尘旧事。他不生气也不激动,子夜般的双眸安静的看着阿笙,目光清邃温柔,似乎可以包容一切,包括阿笙的喜悲。
陆子初开口,语调谦卑平和,“我们分开六年,我就茫无目的的寻找了你六年。我很累,不想再走了,我想停下来好好歇歇。”
他放开她,摸了摸她的发,眸光温柔,好似一汪湖水,言语沧桑:“阿笙,我今年31岁了,早已不再年轻。”
寻觅六年吗?是心疼还是感动,阿笙已经分不清楚了。
“别人会笑话你。”阿笙轻叹,容颜低垂,苍白静好。
“没关系,我还有你。”手放在她的背上,陆子初轻轻拍着:“我们会一直在一起。”
倾诉,她是他的不能错过
陆子初执意要带阿笙离开西雅图,顾城并不表态。
客厅里响起噼里啪啦的键盘声,异常清脆响亮。顾城在工作,明天上午,他将出席法庭,为一件棘手的刑事案进行无罪辩护,在这种时刻,他需要的是解压,而不是被陆子初施加压力。
表面看来,陆子初并没有言辞犀利,执拗相逼,但他坐在沙发上不动,垂眸转动着手机,看似漫不经心,但却透着莫名的寒意。
到了陆子初这个年纪,修为和学识足以让他修炼成一只千年老狐狸,为人处世,一举一动浑然天成,让人挑不出毛病来。
倘若女子被他深深凝视,必定趋之若鹜;但顾城却是满心的冷。虽说陆子初气质卓绝,但骨子里却带着与生俱来的冷漠,因为有时太过理智和无情,反而让人不敢轻易招惹。
顾城记得,他第一次看到陆子初的时候,他就深深意识到,这个男人将被上帝饱经宠爱。
曾经,国内律师行业里,流传着一个神话,他的名字叫陆子初,办理各种类型犯罪案件百余起,辩护手法精练,往往能够在不经意间杀的人措手不及。
纵使多年前,他在一片轩然大波中义无反顾的离开法律界,后来经商创造出另一番神话,但有些东西注定深入骨髓。好比现在,他把话光明正大的讲出来,然后老僧入定般,不温不火的坐在那里,等待顾城反击。
这场心理战,顾城有意在沉默中跟陆子初一决高下,但他忽略了顾流沙。
顾流沙在客厅里走来走去,先是站在远处观望陆子初,过了一会儿,这才悄悄走到顾城面前,不是倒水喝,就是坐在一旁的沙发上看漫画书。
翻书声音有些大,顾城颇为头疼,“啧”了一声,听得出来隐隐透着不耐:“能回房间看书吗?”
顾流沙合上漫画书:“我想跟陆叔叔说说话。”
顾城没想到顾流沙会这么说,皱眉看着她,虽然不悦,但却没有发表意见。或许,比起发怒,他更想知道顾流沙究竟想跟陆子初说些什么。
顾流沙深深的看向陆子初,后者目光软了几分,“请说。”
顾流沙咬了咬唇,这才迟疑开口:“如果姑姑跟你在一起,姑姑发病的话,你会把她关起来吗?”
陆子初因为她的话,眸光在明暗中转换着:“不会。”
顾流沙声音小了几分,试探道:“因为同情和怜悯?”
“……她是我今生不能错过的那个人。”
后来,顾流沙常常会想起这一幕。
当一个男人很认真的看着一个孩子,用虔诚的话语跟她倾诉时,她竟在他幽邃沉静的眼神中迷失了清醒。
顾城眯起眸子,盯着陆子初看了很久,似乎想要把他看穿一般,但语气却很轻淡:“如果阿笙嫁过人呢?”
玩笑,她不可能结婚
那一刻,陆子初的目光极为慑人。
那么可怕的眼神,看似无喜无怒,仿佛一潭死水,但在灯光下却迸射出狠戾的寒光。
陆子初死死的捏紧手机,恨不得将顾城吞吃入腹,齿根狠狠迸出来一句话:“你把那个他叫过来,我要带阿笙走,如果他敢拦,我必定奉陪到底。”
凶狠的话语并没有驱散陆子初眉眼间的戾气,反而寒光越来越浓烈,若不是陆子初修养好,换做旁人的话,只怕早就失去理智了。
即便如此,陆子初将他的凶狠和愤怒暴露人前,这还是第一次。
顾城毕竟阅历丰富,再加上说这话之前,他对陆子初的反应有过心理预期,所以目睹此情此景并不意外,但顾流沙就不同了。
并非害怕,但多少有些不安,顾流沙身体向后瑟缩了一下,低头拨弄着漫画书,一时也不敢吭声。
顾城端起水杯,乌黑的眸子仿佛浸在了茶水里:“看来,你并不相信阿笙结过婚。”
如果相信,陆子初震惊之余,是否应该先问问那个男人是谁?但他没有。
该发火的时候,他越是淡定,就越是让人觉得可怕。好比此刻,陆子初目光凝结成钉,听了顾城的话,竟然在勾唇浅笑,只不过笑意冷嘲讽刺,带着森冷的煞气。
眉心清寒的淡雅男子,明明是有话要反击的,但他眸光微错间,忽然收起了眉心残留的冷意,望向楼梯口,俨然不复先前阴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