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稳了,早则今日,晚则明日恐怕就要醒了。”
古越裳微微一笑,眼光便溜到了锦瑟的手上。
“手指愈合得也不错,休养一个月就能长好了。”戚先生道,“可惜戚某医术不精,恐怕会留下一条伤痕。”
古越裳扑哧一声笑了,“您这话给天下的大夫们听了,十万大夫要自杀九千九,剩下一百是没廉耻的。”
戚先生哈哈大笑,“适当的谦虚才显出本医者的虚怀若谷啊。”
古越裳笑著在床边坐下。戚先生识趣地寒喧了两句立刻告辞,舱中便只剩古越裳和床上的病人了。
“你这小厮越来越坏了,两年没见,一见面就睡得像小猪。”古越裳指责著,翻身上床,贴著昏昏而睡的人躺下,“这床这麽大,你一个人睡不嫌空旷吗?我陪一陪你,你喜欢不喜欢?不喜欢?呸,讨打!喜欢?这才乖嘛。”
古越裳枕著自己一根手臂,凝视沈睡的清秀面孔,“我有一件为难事,不知道要怎样好。你说──我是把你叫醒了好呢?还是让你再睡两天呢?不叫醒你吧,怕你不知道我回来了,怕你做噩梦,你胆子小,可别在梦里吓破了胆。可是叫醒你,又怕你手指头疼……”清澈的眼中突然浮起一抹沈痛,他伏下身去,把头挨著锦瑟的头凑在一处,闭上眼睛,低声道:“我们这麽火急火燎地逃出来,可真是狼狈啊,像吓破了胆的兔子。不过我知道你一定不会怪我,外面很危险,虎狼横行,我们这样的良民还是找个有花有水的地方好好过日子吧……”
闲躺著,许多的事掠上心头,甚至小时候的一些原本忘掉的事也突然想起来了。
那画面突然清晰得如在眼前:少年时,一个秋天,正打算出去骑马,看到院子里站著许多候选的书僮。一群孩子团团地朝著他跪下去,齐声说“少爷好”,只有一个孩子木头一样站著,看到别人都跪了下去,才慢吞吞地也跪下去。别的孩子都盯著他的脸看,唯独那块小木头,用黑黑的湿润的眼睛盯著他的皮靴看。那双眼睛是那麽的温柔安静,以致於他突然怀疑那双眼睛里藏著一片辽阔神秘的平静的湖。於是,他懒洋洋说著闲话,驱马到那小木头旁边,用马鞭抬起那块小木头的脸──那一刹那,他看到的不是宁静的湖,而是湖上笼罩著的缅邈哀愁的迷雾。他不由说:“从今儿起改了,叫锦瑟吧。”
锦瑟──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有幸,未成遗珠之恨。
有幸,未成绵绵之恨。
有幸,此情未成追忆。
有幸,此情未成惘然。
有幸,他还能把这个名字改回去。小石头多好,又坚硬又结实,长命百岁,健康安乐。从今儿起,你还是叫小石头儿吧。只不过这块小石头儿是金钢石,是宝珠,是翡翠,是玛瑙,是猫眼儿,是世界上所有石头中最珍贵最珍贵的一颗。
古越裳睡著了。像很久很久之前那麽安心地睡著了。他在梦中看见一个被蓝色海水包围的小岛,岛上种满桂树,桂花全开了,金黄灿烂,使得那小岛像一颗嵌在蓝宝石里的金珠。
桂花开了,是又到中秋了吗?
清芬细细,匀匀地浸染满山,空气中透著一丝甜味儿,深吸一口气,只觉丝丝缕缕的甜香似断似续,缠绵不绝。一条平缓的小径从山脚延伸至岛的最高处,小径两旁古木参天,有些足有十几丈高,将阳光掩映在背後。清荫满地,鸟鸣呦呦,细看时又找不到一只鸟的影子。那些古木也不知道有多少高龄了,树皮上布满皴皱,枝条虬劲纠结,有些树叶是浓墨般的苍翠色,有些树叶颜色要浅一些,翠一些,还有些已变成金黄|色,其间杂夹著一些枫树,枫叶经了霜,亮红似火,如要灼灼燃烧起来。
山径上铺满厚厚的落叶,脚底一片绵软,不时发出嚓嚓轻响,林中落叶飞舞,一阵风过,有桂花、松子坠下地,簌簌作响。一颗松子砸到他头上,他仰面一看,看到一个清秀的少年坐在树枝上摘桂花,正望著他微笑。看著那张熟悉的面孔,心突然被什麽填满了,想要笑,想要高歌一曲,想要飘然一舞把填满心胸的东西放出一些,免得被憋得爆炸了。他清啸一声,跃上树梢去捉那人的手。
桂花簌簌而落,像一颗颗含笑的眼睛。
桂花看著他们,桂树看著他们,天上的白云看著他们,大海也在远方注视著他们,低笑著翻起一个白色的浪花。
摘好了桂花,洗净,晾干,掺到面粉里扮匀,加入蜂糖和香料,入屉蒸熟,入清油锅里炸至金黄,沥去油,滚上一层米粉放至阴凉处晾干,就是甜而不腻的桂花糕。古越裳在梦里咂了咂嘴,在梦里问:小锦,我怎麽觉得这是在做梦呀?
(全文完)
长相守 番外 浮世欢
长相守 番外 浮世欢(上)
建档时间: 1/2 2008 更新时间: 01/02 2008
後来,翊炎总是在漆黑的夜里问自己:朱翊炎,你要的究竟是什麽?
寝殿的琉璃瓦当下种著一大丛美人蕉,那般浓俨的深碧朱红,似乎是藏著什麽幽晦的秘密,那个秘密被包裹住,一年复一年的风摧雨浇,一年复一年的辗转反侧,凝成了浓得化不开的朱与碧。
那惨碧中凄豔的红总使翊炎眼前浮现出封云山的马蹄春盛开的景致。
马蹄春是一种极卑微的花,指甲盖般大小的一朵鲜红,像是女子指间的丹蔻,然而生命力极强,能从初春开到夏初,一朵接一朵,盛与衰不停歇地交替,结成一片炽烈得惊心动魄的绚丽。封云山的後山,每到春天,漫山遍野都是一片火一般的红,纵马驰过,春光中便升起一层绯色的迷雾。
翊炎并不是一个脆弱的人,但记忆中这片火一般的红总能刺得他心头滴血。
他派人拔了那些美人蕉,但不到两个时辰,又派人把拔走的美人蕉拿回来,重新种上。花匠尽心竭力抢救了三天,那些美人蕉终於还是枯死了。
花匠跪在翊炎面前战栗的时候,翊炎发现自己并不怎麽难过。他平静地挥手命花匠退下,派总管徐福拿来太後御赐的宫中佳酿“碧菡春”,坐在寝殿窗下的小几旁自斟自饮。采集未央宫玉液池中金箭荷上晨露酿成的“碧菡春”入口绵香,後劲却足。饮到月上中天的时候,绞痛从骨头、血液、五脏六腑里一层层地逼上来,逼得翊炎捂著胸大口喘息。
原来不是不痛,而是痛得不知道痛了。要沈淀一下,那痛楚才能漫上来将人淹没。
翊炎颤抖地抓著酒杯。
以前也明白,但总没有这一刻明白:曾经在他眼前消失的人,也像这美人蕉一样再也不可能回来了。
後悔吗?
明明曾经一遍遍催眠自己,不後悔,绝不後悔的呀。
原来,那不过是以另一种自欺欺人的方式提醒自己,永远记住那份悔恨。
不能忘,放不下,於是成了心魔。
再後来,翊炎开始问自己,他和他,怎麽会走到今天这种地步?
那个人,是在他今生最恐怖绝望的雷雨夜里抱著血泊中的他一遍遍发誓说“翊炎,今後师哥保护你”的人,那个人,是十二岁起就用稚嫩肩膀为他撑起一片天空的人,那个人,是单枪匹马闯入掖庭禁地带著他千里逃亡、躲避追杀的人,那个人,是不惜为他反叛师门自废武功另立新教守护他的人,那个人,是春宵秋夜里与他耳鬓厮磨低语浅笑的人,那个人……是他在这世上唯一值得信赖,能够依靠的人。
即使隔了这麽多年,他还记得十五岁那年他向那人表白时,那人惊讶得全身僵硬却强作镇定帮他整理衣带、嘱托他一路上小心照顾自己的样子。他恨极恼极,扑上去吻住那人的唇。那人手足无措地推他,结结巴巴说师弟别闹了,别闹了。可他偏要闹他,那人居然也默默承受了。
那个人包容了他所有的任性。也只有在那个人身边,他才能安心。
那麽深刻的牵系,怎麽会决裂到後来这样的地步呢?
他一定是昏了头,不然怎麽会忘了那人虽然温柔,却其实是相当骄傲的一个人。他怎麽会逼那人服下拘魂丹囚禁在王府牢中?
当他满腔怨愤地去羞辱那人,誓要折断那人的骄傲固执时,却只看到遗落在地上的一双血淋淋的断掌。
从此後,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
…
票!!
长相守 番外 浮世欢(下)
建档时间: 1/2 2008 更新时间: 0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