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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项鸿看手里的牒报上尚宣帝御笔题写交由枢密院、骠骑大将军与自己商裁。狮陀虽是小国却能煽动六国番邦,不能小觑,众人共商拟调派黑羽军精兵十万、西南驻兵四万、募兵十五万共抗外侵,又拟了元帅、左右先锋、四位大将的人选,抄录了呈给尚宣帝。次日尚宣帝传旨按枢密院所拟由中书省调派将帅并十万黑羽军赶赴西南。
暖煦和风,晨露未干,兰苑里花开缤纷,百灵清唱,华盖如荫的菩提树下端坐着清雅如莲的凉王。翠绿的菩提叶尖纷而抖落滴滴露水,落在他肩头发间。凉王正弹拨着身前琴案上摆放的焦桐古琴。一曲《平沙落雁》曲调悠扬流畅,琴音仿若时隐时现的雁鸣,仿佛能看到成群的大雁在天际盘旋顾盼,逍遥自在。几位内侍远远地站着,听得入迷。
他自幼熟通音律,琴艺已达化境,这几年寄情于箫鲜少抚琴,这琴是近几日为了叶笙才又重新拾起。尚宣帝粘带叶笙的光,兰苑影壁后躲藏着也如痴如醉的偷听过那么一支半首。
一时曲终,凉王手指按住琴弦对坐在身前的叶笙说:“琴有五不弹:于疾风骤雨不弹;于尘市不弹;对俗子不弹;不坐不弹;不衣冠不弹。弹琴,讲求以心解琴趣,以性命而修心。‘琴心’二字,尤为重要。你并未用心听琴,心里可是有烦闷之事?”
叶笙有些愧疚,忙说:“对不起,我刚才走神了,听说皇上昭告天下西南战事起了,我在想墨梁哥哥不知道会不会被派去,如果他去了,哥哥一定会很担心。”说着拿起一旁矮几上盛着削好雪梨的水晶盘放在膝上。
听到他声音里有些黯然凉王停了片刻问:“是和狮陀吗?”
“嗯。好好的为什么要打仗。给,吃一块。”叶笙把雪梨用象牙签叉了递到凉王嘴边。
凉王张口接了,多汁的雪梨润开满嘴香甜,手里继续弹拨,曲调气势恢宏,充斥着金戈铁马的肃杀之声,正是楚汉相争刘邦和项羽在垓下决战的《十面埋伏》,他从第九回《九里山大战》弹起,正是琴音最为跌宕激昂的部分。叶笙正专注地听,却不料凉王突地用手按住琴弦止了琴音。看他缓缓的舒了口气,挺直的身躯轻微垮了些,嘴里说了句模糊的话,又与我何干,便又重新再弹,琴曲已换成几日前刚教会自己的《普庵咒》了。
听完了一首空明平和的《普庵咒》,凉王冲向叶笙,脸上流露着似有若无的笑容说:“如无内忧必有外患,那一朝不是血染的江山?!若生当逢时,男子汉大丈夫还需马革裹尸精忠报国。”话说完叹口气,顿了顿又说:“你也无需担心,他……皇上有安邦定国之才,断不会让生灵涂炭、饿殍遍野的。”
凉王虽如此说,出了宫叶笙还是急匆匆赶到了蓝府。
“墨梁哥哥要去打仗了吗?”叶笙一见到长鹤便先问道。
“这次没有他,各州府均驻有黑羽军,还无需调动京都防守。”长鹤看叶笙大松了口气的样子,便含笑拍拍他的肩头说:“多谢你关心他,他倒是泄气得狠,把刀擦得锃亮也无用武之地,你瞧,院子里那个金桂让他发怒劈断了。”叶笙想着墨梁冷着脸砍树的样子哈哈大笑。长鹤好些日子没见他,便问他在安王府中吃喝可好,宫中学习可劳累否,叮嘱他莫要小孩子脾气,待人要和气有礼。
长鹤派人到安王府送口信留叶笙今夜在家里住,晚间吹熄烛灯放下莲青色的纱帐。两人并头躺在一张床上絮絮地说着闲话。长鹤瞧着抱着自己臂膀憨笑的叶笙说:“有件事迟早要与你说,眼看你十六岁了,你项鸿哥哥一早就对我提了,等你满了十六岁就要你做他的奉君,你可答应?!”
叶笙这一年多来该学的一样儿没落,自然知道“奉君”是何意。那脸上的绯红火烧云一样从耳旁燎到颈下,怀里抱着长鹤的手臂将脸深埋在枕头上。
长鹤爱怜地拢着他背后散开的发说:“从西凉一路过来你项鸿哥哥如何对你你也清楚得很,难得他王侯世家却不骄纵狂妄,是个诚挚君子。你我高堂都不在了,这事情我不能替你做主,全看你的意思。”
叶笙一条腿搭在长鹤腿上哼唧:“哥哥,好困啊,睡觉睡觉。”
长鹤知他害羞侧身抱着他轻声说:“眼下虽然不禁百姓娶奉君,官宦豪门家里却鲜少,我知道你项鸿哥哥定然费了不少心思才说服的王妃,我和他自幼相识他又真心对你,把你托付给他我也放心。”
叶笙抬起来脸来问:“那你会让墨梁哥哥做你的奉君吗?”
长鹤轻笑柔声说:“与我攀什么?!他,我是赶也赶不走的。”
叶笙嘿嘿一笑拽拽长鹤亵衣的衣襟说:“珍绣姐姐对我说夜里听见你对墨梁哥哥说,一生一世只喜欢他一个人,永远也不会离开他哦。”
想起那夜被墨梁弄得身酥体软颠倒在极乐中,自然是他让自己怎么说自己就怎么说了,虽然说的也是自己的心里话。长鹤脸也绯红了,拍拍叶笙的肩头说:“睡觉睡觉,明日扔你回安王府。”两个人说了一夜的话天快放亮了才睡。
却不待长鹤扔他,次日一大早不用上朝的北项鸿便堵在了门口,眼瞧着莲青色的纱帐中探出一只纤细嫩白的脚。北项鸿走上前分开纱帐。长鹤穿着莲青色的亵衣侧身冲里睡得规规矩矩。睡在外侧的叶笙一只脚探在床外,脑袋抵着长鹤腰侧,两手攥着放在胸前,月白色的亵衣衣带不知道何时蹭开了,衣襟半敞,长到肩下的发水墨般洒在白色绣着粉芙蕖的床上,莹白单薄的胸膛上两点淡粉色的|乳尖。
春睡撩人,看他微张着唇,一抹粉红柔软诱人,北项鸿几乎立时就想亲下去,顾及并不是在自己府中身后还有丫鬟看着,北项鸿硬生生忍住。将他衣襟系好,轻轻推着小声说:“小笙,小笙,起床了。”
长鹤睡眠极惊醒,北项鸿没叫起叶笙倒把他唤醒了,回身一看,长鹤轻笑:“竟这么不放心,一大早就过来?!”
北项鸿讪讪地笑说:“我是怕他贪睡误了进宫的时辰。”
长鹤轻手轻脚地下床让丫鬟服侍净面刷牙,瞥见北项鸿坐在床前瞅着还在熟睡的叶笙满脸宠溺。北项鸿叫醒了叶笙,没想到叶笙一睁眼看到北项鸿立时脸就红了兔子一样跳起来,被北项鸿一把抓住手臂拖到屏风后换衣裳,再出来他脸也红,嘴唇也红。
接下来的日子里叶笙无事便抿嘴轻笑,到凉王处更添了几分欢快,回到尚药局脚底下踩着铁药碾碾药,箫不离手练习着曲子。
眼看着日子一天天转入盛夏,宫中有嫔妃不耐高热晕厥,黄其问诊去了,叶笙把新进的药材分装进药匣里,干了半日完毕便坐在高高的梯架上垂着脚吹箫解乏,曲子是凉王指点过的《梅花三弄》。正在自得其乐听见隐约有人说什么小溪,忙回首,门口站着一个人背着日光一时辨不真切。
叶笙爬下梯架走过来,那人已踱步进来了。看来人四十岁左右年纪,容貌极儒雅俊朗,穿着件湖蓝色团鱼袍子玉带束腰,却并不认得,叶笙便行礼说:“您是哪位大人,恕我不认得,黄其太医去了琅芳宫给娘娘问诊去了,稍后便归,您若无急事,我给您沏杯茶您稍坐。”
来人颔首环顾了下四周,最后看着叶笙手里的竹箫慢慢走近,他身材颀长,离得近了叶笙只好退后几步。“这梅花三弄吹得倒有些滋味。”
这声音听在叶笙耳中却并不陌生,忙跪下说:“叶笙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来人正是尚宣帝,尚宣帝几日前悄声进了兰苑后听到少年爽脆的声音正在为凉王读书,间中说些稚趣的笑话惹得凉王低低地轻笑。尚宣帝贪婪地听着凉王那几不可闻的笑声,想起内侍说他近日脸色都红润了,饭量也增了不少,想来都是这少年的功劳,一时兴起便要来看看他,留常贵在院外自己进了黄其这所药局。
走在院中听见委婉的箫声,及至门口便看见坐在高高梯架上顽皮垂荡着双脚的少年,竹箫在手,白衣如雪,侧脸上神采飞扬。曲声中恍惚看到自己梦中千回百转爱慕一生的那个人。一声“小七”便脱口而出,惊动了叶笙。
“起来吧。”尚宣帝说,看叶笙起身一双杏仁般的大眼睛并不胆怯正盯着自己看,脸上还带着有些新奇探询的意思。
当真是个有趣的孩子。尚宣帝打量着叶笙,仔细看去眉眼竟有几分神似凉王,尤其是脸上好奇的神情和那双真挚的眼眸。
两人对视了片刻,叶笙忽得轻呼一声,有些不好意思地笑说:“皇上恕罪,竟让您干站着,我给您沏杯茶。”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