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佘雪晴微惊。“你……”
“……龙井吧?”他边拈茶叶,边以热水洗杯,一手茶艺,出神入化。
“你破修了?”
“你说闭口禅?”涂九歌微微一笑,将茶杯推倒佘雪晴面前。“当年我在涂山等‘他’,没想到‘他’来时重伤,我一急就破了禅功,给‘他’疗伤。”
佘雪晴垂眸。“是‘他’命你来带我出山?”
“是。”
佘雪晴抿一口茶。
碧雪天青,甘醇馥郁。
“你先前杀的那些是紫竹林门人,诛仙罪重。”佘雪晴抬眼看涂九歌。
“罪?”涂九歌一笑,雪白牙齿,毫无机心。“——此物我有甚多。你要吗?”
佘雪晴恍然。“原来如此,多谢你,我不要了。我自己亦有甚多,哈。”
涂九歌笑一笑,伸手轻轻搭住他腕脉。“你功力精进。”
佘雪晴眸中似有普陀珞珈的云雾升起。“便又如何?天地之间,不堪一击。”
涂九歌随手打了一个手势,为无谓之意。
佘雪晴心中忽有茫然升起,“阿涂,你爱‘他’,愿为‘他’不惜一切,是么?”
涂九歌理所当然地点头。
佘雪晴又问,“那你曾否问过,他对你又是怎样?”
涂九歌摇摇头。“不曾。”
简单明了,毫无一丝一毫犹豫。
佘雪晴只好也笑了笑,“也是,是我庸人自扰了。”
涂九歌拍拍他肩头,比了个“三”的手势。“——三日后,我们一起去汴京。”
汴京,朝堂。
赵煦稳坐,面色苍白。
底下大臣却吵作一团。
“苏大人虽为宰辅,但人所周知苏老太君是国师记名弟子,常年服国师所开的药方,如此怎能为此案主审?”
“苏大人不能,难道章大人你能?你女儿出嫁前做女冠,就在国师身边修行了三年!”
“老朽提名曾布曾大人。曾大人乃是两朝栋梁,为人刚介无私……”
“算了吧!曾大人?曾大人去年大寿之时国师曾为他题诗祈福,世人皆知的!”
吵嚷声声声如在天际。
赵煦缓缓开口。
现今的他,已没有力气再和大臣争夺权利。
“不必争了,此案朕亲审即可……”
“皇上!”苏辙咳嗽两声,虽老态龙钟,却万事洞明。“老臣保举一人,断与国师无私无旧,必可审清此案。”
“谁?”
“新科状元。”
一片哗然,跟着一片附和。
“无错,状元郎初到京师,绝无可能认识国师,徇私包庇。”
“对对,身为大宋头名状元,必有才情眼力可以公断出个是非清白!”
“臣也保举新科状元——”
“臣也保举。”
赵煦皱眉。
他已听说赵似在殿上胡乱点了一个状元之事。
但事已至此,不可不许。
“宣,新科状元许仕林上殿!”
“回皇上,”大理寺卿出列,“昨夜变故之后,文武一甲进士俱都被羁縻在升平阁待罪。臣这就去带新科状元上殿,并释放众人,请皇上恩旨。”
“准。”
宣德楼外。
赵似一身皱巴巴的锦袍,坐在石头阶上,从人苦着脸四散周围。
昨夜宫廷惊变,身为简王的赵似既不在圣瑞宫陪伴母后,又找借口不去上朝,却在升平楼外徜徉了整整一夜,直到早晨远远看到大理寺卿前来提人,才跟了过去,在殿外听了许仕林得授钦差之职,主审刺君一案,这才一颗心思落定,抢先一步来到许仕林前往三司的必经之地堵人。
眼见许仕林被三卿围着,敛眉正目地端正走来,赵似也管不了那么多,打了个哈哈便迎了上去。
“见过简王殿下。”
“不用见不用见,三位大人,借一步说话,不是,把状元郎借给我说上片刻的话就成。”
“殿下,”大理寺卿斜眼看着赵似,“如今并无状元郎,只有圣上钦点的钦差许大人,衔命要在七日内审清此案。事关五逆重罪,还请殿下避嫌为上。”
赵似怪叫起来。“操,本王不过是说两句话而已,至于如此?”
“瓜田李下,殿下若不想涉入此案,还请自重。”许仕林冷冰冰地开口,语意与大理寺卿如出一辙。
赵似凝视许仕林眼眸。“……你,真不记得我?”
“殿下代天子主考,乃是学生的代恩师。”许仕林深深一礼。“正因如此,学生不愿恩师无端招惹嫌疑。七日内此案若不能清,学生将与钦犯同罪,恩师若以学生为念,以社稷为念,还请留步。请!”
三司簇拥,从人浩荡。
许仕林如万花中心,肃穆而去,留下赵似呆呆立在原地。
天牢内阳光刺眼。
佘青睁开眼时被刺了一下,下意识地别过头去。
却听赵煦沉沉道,“你不敢见朕吗?”
“……你已行将就木,见一眼就少一眼了,怎会不敢?”佘青温柔答他,认真将眼光对正他鼻尖。
“你究竟——是谁?”赵煦的面上死气果然如雾,但求生的欲望忽然浓烈起来。
“我叫佘青。”青蛇对他笑了一笑。
“你真是受国师的指使,来取朕的命?”
“皇上是在审我?”
“朕只是,只是。”赵煦失魂落魄地按住自己胸口。“只是想,若你……若你不是为了国师,也或者,不是为了任何人,只是为了取朕的命,而来取朕的命,那,便也……也好。”
这可能是赵煦一生中说过最难以理解的一句话。
但佘青懂得。
他安抚似地答,“你死之后,饮过了孟婆汤,就不再会记得我。”
“不!”赵煦冲口而出。
一时间室内死寂。
“皇上。”很久之后,佘青终于缓缓开口。“你已做了一切你能做的……所以,便放手而去罢。死乃一种天罚,永生则为另一种。三界六道,众生都无自由。能爱时便爱,该死时就死,是本分;好好抓住本分,便是你的福祉……明白么?”
赵煦双手微抖。
他去触碰了一下佘青的发鬓,又匆匆放开。
“朕孝母,怜妻,惜子;勤政,爱民,修身。这些是朕的福祉……但唯有见到你的那一眼,纵然,纵然大祸临头,朕却,——丝毫不悔。”他声音压得极低极低,犹如梦呓。但话语却说得极为顿挫,似乎在梦中已将此话,默默倾吐了百十千遍。
“人,都是被爱欲控制而活的蠢物。”佘青叹息。“是要一生严寒至死,还是要一夕扑火而亡,各凭各心。皇上,”他仰面看他,“珍重。”
珍重之后,便是后会无期。
赵煦一走,守候已久的禁军便入内来。
统领暴亡,副统领为首,粗声喝斥,将人犯提押出去。
屋外艳阳高照,却隐有寒风,刺骨流动。
(2)
一夜风云突变,打探了整夜消息的碧莲与吴媚扶着戚宝山,忽见前方人潮涌动。
“大婶,请问前面是怎么了,那么多人?”
中年妇人面色绯红,语带兴奋,“有个犯人被关在囚笼里面推着走。”
“……是什么犯人?”
“说是什么十恶不赦的要犯……长得可好看可好看了,我今生今世也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
吴媚惊疑地看了宝山碧莲一眼。
若说俊美清秀,第一人选,便是许仕林——
“可知那人犯要被押送何处?”
“哦,这我知道,我问了那个官爷,官爷说送到刑部三堂会审哩。对了,听说主审的是今科状元!这几日京里又是妖风,又是刺客,又是开考,又是会审的,可比瓦肆里说书说的还精彩……”
大婶还在聒噪不休,三人早已经走得没了踪影。
既然许仕林在刑部主审,那么囚笼中的人又会是谁?
人潮拥挤,追之不及。吴媚带着碧莲宝山,从斜巷子里穿近路出去。
一出巷子,吴媚陡然收住脚步,以手掩住口唇,不可置信地看住前方。
迎面正是那囚车,极其缓慢地向前而来。
车中佘青一身亵衣,赤足而立,头手被枷在笼外,长发半自飘扬,半被束到了枷内,贴着衣衫。
佘青的视线,正与吴媚的视线正正相撞。
天地静止,不能呼吸。
不知在多漫长或多短暂的时间内,囚车来得越来越近,潮涌般围观的百姓喧哗之声,慢慢变得真实而清晰。
人潮挤来,似海水冲刷小小水池。
佘青的视线,自远,而近,而错身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