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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之一挑眉毛:“牛,牛车?!”
远远那牛还哞了一声,引得小儿嘻笑。淡之嘴角抽搐一下,说不出话来。
牛车极缓极稳,牛儿脖上的铜铃间或响一声,还是它自个儿摇头摆尾弄出来的。
淡之好阵子方缓过来,扭头道:“你在等那只牛?”
小捕快朗笑一声:“也算是吧。”
淡之无言以对。
待那牛行到客栈前,早过了一顿饭的功夫。淡之瞅瞅这半条街,不由道:“佩服佩服…”
小捕快笑了一声:“好说好说。”这才起身出门,立在牛前,伸手抚摸。
牛儿眨眨眼,伸出舌来舔他手,浑是亲热。又摇头晃脑的,引得脖上铜铃声大作。
淡之这才发现牛车帘子缓缓一动,有四根白生生的手指,慢慢伸出来,抚在车辕上,好阵子才见另一只手扣在车帘上。
小捕快依旧面上带笑:“来了?”
里头隔了一阵方道:“小捕快…”说不出的懒意,透着几分撒娇的味儿。
淡之身上一抖,涌出些酸意。
小捕快呵呵一笑,伸手慢慢拉开帘子:“还不出来?”
里头道:“干嘛突然拉开帘子,吓死我了!”
小捕快忍笑道:“是你太慢,怎好怪我快?”
里头埋怨道:“谁说我慢的…不是说好申正二刻麽?我还快了一刻钟呢!”
小捕快拉住一只手道:“是是,申正二刻!你快出来吧。”
“说我慢,哼!快道歉…”
只听小捕快道:“我信上说申正二刻,那是昨天…你迟了整整一日,还敢嘴硬?”
那人探出个头来,淡之才见着他的脸。瘦瘦尖尖下巴颏子,小小巧巧身子骨,眼睛倒生得漂亮,转动之间,有些灵气,就是…就是转的慢些。
淡之看得一愣。这孩子,是小捕快的…弟弟?长的不像…朋友?端的亲热…不由拉下脸来不言语。
小捕快拉着他手,转身对淡之道:“他就是知忧,王知忧,人称…呵呵,‘慢八拍’。”
“去!谁是慢八拍?!”八拍把眼一瞪,就掐小捕快胳膊。
小捕快笑道:“只有听见‘慢八拍’三字,他还快些。”说着一拉八拍手臂将他背下车来,径直入了大堂。
淡之哦了一声,原来他就是八拍…可心里腻味得紧,只得跟进店里:“你与八拍性子相去甚远,怎能同处一室?”
小捕快垂目一笑:“若是一摸一样,岂非对镜自观,无趣之至。”
淡之一想也是:“我记得你曾说与他是师兄弟,这麽算来,你们相识有些年头了…”
小捕快苦笑道:“孽缘,孽缘啊!小时候我与师父同住,他只是月余来一次,不习武不练功,只管拿着药草鼓捣,师父甚是宠他。”
“你们为甚麽又住在一起?”
“他家出了些事,叫对头灭了门…若不是他那日正好上山,只怕这世间就要少位好大夫了。”小捕快笑笑,极其温柔,将八拍放在椅子上坐好。
八拍却嘻笑着把玩他的头发,淡之有些不悦:“你们甚麽关系?”
“师兄弟啊,不刚说过?”小捕快瞅他一眼。
淡之皱眉道:“多近的师兄弟,也不会住在一起,同进同出,同起同睡…”
“还双宿双飞呢!”小捕快忍不住大笑道,“若与他这样子的人同进退,岂不是憋死人?”
淡之一想也是,却又不放心:“你当真与他…没甚麽?”
小捕快叹口气:“自然没有,若是有,又为何要告诉你?”竟不在看他。
淡之心里又酸又麻,却又发作不出来,竟胀得醒来,这才发现还是那农家小屋。怀里的人早已睡去,呼吸轻稳,面颊微红。
淡之抚着他的脸。
当日反目,还不是因着你与八拍暧昧不清,我却没勇气问你第二次。如今失而复得,又如何问着第二次。
叹口气,就也闭目睡了。
外头的月亮,似乎更亮了。
16 滑稽戏
绝早起身,二人雇辆马车代步。
径直南行,天却落雨。雨势颇大,混杂着点点雪芒,远处一片模糊,望不真切。
淡之扬手放下车帘:“真不知谁是懒龙,出门就落雨。”
小捕快只是笑笑,有些倦怠之色。
淡之瞅他一眼:“怎麽了?”
“也没甚麽,只是有些不好的预感。”
淡之叹口气:“我本想着先抓了六只龟再去见他的…”
“算了,没等你近他的身,早被暗卫擒下。”小捕快眯起眼睛来,“稍安毋躁。”
“所以你昨夜假作袭击?”
“谁晓得呢?暗卫虽说都是保护六只龟的人,可我敢说不少都是他的人…”
淡之摇摇头:“若真是他的人,又怎会拦你?巴不得你快些杀了六只龟才好。”
小捕快哭笑不得:“你真当他要杀六只龟不成?”
淡之一奇:“若他不想六只龟死,何必三番五次要他的脑袋?”
“蠢材蠢材!”小捕快连连摆手,“若他当真要六只龟的命,依六只龟的道行他能活到今日?还不是那人手下留情。”
淡之不由想起那夜初见此人,玉山轻斜,暗香浮动。他按着胸前缓缓一笑,倾吐数言,却似耗尽平生气力。
“情深不寿,强极则辱,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小捕快突道。
淡之居然点头:“是极。”
小捕快轻笑道:“君子,不过是人皮下的野兽。”
“人心,岂非是天下最黑暗的地方。”淡之合上双眼,“其实六只龟,也许会是个好皇帝也未可知。”
小捕快靠在他胸前:“若说好人,六只龟当得、但若好人就是好皇帝,则有欠公允。”
“平世所需的,岂非就是个平庸的好人?”
“平庸的好人?”小捕快一笑,“甚妙!”
淡之搂住他腰侧:“不若你我就此远走天涯,岂不快活?”
小捕快大笑道:“真走了,就不是你我。何况,八拍还在他手里…我不能扔下他。”
淡之心里一堵:“若是为了他,你死都可以?”
小捕快道:“你岂非早已知晓答案?”
淡之苦笑道:“说你与他没甚麽,我打死不信。”
“信不信在你。”小捕快居然还在笑,“我与他之间是我与他的事,与他人何干?”
淡之皱眉道:“我是‘他人’?”
小捕快慵懒一笑:“若是自己人,就不能如此相偎相守,作得挚友必不能为情人,这个道理你懂。”
“可世人皆求两者同存。”
“所以世人是痴人说梦。”小捕快笑罢了方道,“爱是一件至为奢华的事情,友情亦然。你如何能苛求朋友同时扮演情人?”
“但你与八拍绝非朋友。”
“也是呢…若说是朋友,我没那种两肋插刀的感受。若说是情人,却又心如止水,不起波澜。若是家人,则是亲近有余,亲厚不足。”小捕快嘴角一勾,“你说又是甚麽呢?”
淡之倒被问的一愣。
两个男人之间,能有甚麽关系?
路人甲乙邻人丙丁,各自繁华;友人戊己兄弟庚辛,生死之交;情人壬癸,恨不能厮守终身。可小捕快与淡之,哪一个都不是。
男人与男人之间,友情与爱情之间,往往只差一步。
一步,有时是望断天涯路,有时却是咫尺天涯。
岂非很令人沮丧。
淡之却笑了:“你与八拍是笔糊涂账,我可管不了。”
“糊涂账?”小捕快不由笑了,“那他与六只龟,岂不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淡之大笑道:“看来人与人之间,是不能以一种关系定死。”
小捕快拉开一点车帘:“照这般走法,三日后可到。”
淡之点点头:“去见他吧,有些事真的该了结了。”
两人不再说话。
车外雨雪早停了,马车碌碌,远行在天地间。
淮宁府。
淮宁王的府邸。
天下也许有人不晓得皇帝叫绯华的,可绝没有人不知道淮宁王绯安的。
他是皇帝的叔叔,却只比皇帝大七八岁。若不是年纪太小,身子不好,只怕当年大位要另作打算。他却当真没有甚麽野心,少时曾仗剑游历江湖,却没有实据,只添一段野史演绎,端的神奇。先皇驾崩,少主尚未成年,他回到京城,临危辅政,不偏不倚,殚精竭虑。及皇上大婚成年,奉主归政,时人皆称“小周公”。他却为了避嫌,除了爵位其余一切辞去,深居简出,日日颂经理佛,素食焚香,舆情山水之乐。
若非匾额上那三个字,淡之简直怀疑自己走错了地方。
不过一间寻常的府邸,并非雕梁画栋,绝非金碧辉煌,古朴大方的三进宅子,清清静静,素雅非常。
“这就是淮宁府?”
小捕快叹口气:“六只龟若是好人,那淮宁王就是戏子。演的这麽真,堪比梨园台柱。”
淡之笑道:“虽说我是他府上出来的,但自正门进去,倒还真是头一回。”
也就互看一眼,淡之道:“我们有两条路进去。”
“飞檐走壁?那可不大好。”小捕快一笑,“我还是喜欢走大门。”
淡之点点头,竟当真上前拍门。
却无人应。
淡之有些疑色:“莫非有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