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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自语般轻轻一叹:“我知道你知道,你也知道我知道你知道。”
这句绕口令般的话从他口里说出,竟带上了说不出的凄清寥落。
冷月无声,前尘历历。
戚少商已掉转马头,犹自喃喃:“你知我,一如我知你。”
顾惜朝听得真切,当下不由一怔,恍惚间只觉一阵扑面而来的雪意森凉,竟有瞬间的难以自持。
他因此而感觉到一种莫名的紧张。
就连前面的戚少商也感觉到了他的这种紧张,扭头向他望来。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顾惜朝心头一凛,再不迟疑,一夹马腹,向前疾驰而去。
青衫如画,白驹过隙。
——然这一骑又可否真的逆旅天地,从此绝尘?
戚少商正遥望向那一袭青影,却听铁手在前面唤他,连忙定了定心神,打马上前。
正如顾惜朝所料,他早在那日楼外楼大宴杭州名门世家时,就察觉了铁手的行踪,后来也与其秘密相见,互相交换过讯息。
铁手向他转达了诸葛神侯和无情的嘱咐:
“要特别留意顾惜朝。”
“他的一举一动均牵系着京中局势!”
3、
如果来的人是无情,就一定能捕捉到戚少商耐人寻味的容色。
无情心细如发,且往往能从别人绝对不会注意的细微处找寻蛛丝马迹,判断人们的内心和事件的真相。
无情擅于怀疑。
而铁手却乐于相信,并且在有些方面非常的粗线条。
所以他错过了。
他只匆匆地对戚少商说了一句:“刚接到大师兄的消息,方巨侠三日后返京。”
戚少商立刻明白了他要表达的意思:京师将有巨变!
各派朝野黑白势力将如何应对,方应看又会做何行动,无一不将引发一场难以估量的力量更迭,甚至翻天覆地!
“巨侠可能会遭不测!”戚少商几乎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
铁手立刻追问:“可是顾惜朝所言?”
戚少商沉默了一下,先是点头又再摇头:“我也是推测。”
铁手皱了皱眉道:“方应看一直韬光养晦,深沉叵测,这一次却只怕是真的要出手了。”
“我只怕他不出手。”戚少商道,“他最好早点忍不住!以他的身份地位,却和金人勾结,要做金人的内应……他一直都隐藏得很好,美名自己留,恶事别人做,这一次,不知又让会多少人来做他的踏脚石!”
他把“踏脚石“三个字说得特别重,似乎意有所指。
“他的手脚已伸到杭州了!”铁手容色一敛,肃声道:“世叔担心,他此次染指江南,是早有远虑,别有所图——”他犹豫了一下,“恐怕……恐怕是为了日后——”
戚少商听出了他话中之意,亦与自己所虑相符,当下两人各自沉吟,一时间竟没了言语。
半晌,铁手才道:“慕容氏盘踞江南多年,在朝在野的势力都十分庞大,与神通侯府又有着密切的牵连,方应看首先要拉拢或对付的,应该就是他们。”
戚少商表示赞同:“能控制慕容世家,便能一掌这大半江南武林。”
铁手这时突然想起了什么:“方才你以六扇门的暗号手势示意我放走那人,莫非是已经知道了他们的身份,不想打草惊蛇?”
戚少商会心一笑道:“虽然还不能确定,但起码能排除一些旁支末节了。”
“哦?”
“开始我本怀疑是慕容枫带人前来发难,或是杭州地界的白道弟兄拦劫,但他们交手的情形却不太对劲。”戚少商的目光变得深沉,“即便如此我仍是不能确定,直到最后你放走那黑衣人时,我注意到了顾惜朝……”
他深吸了口气,这才一字一字道:“他已准备好杀人灭口。”
——没有人会注意到夜幕中顾惜朝那几不可察的微一拢袖。
——只除了他,戚少商。
再没有人比他更了解那轻轻一动后隐藏的冰冷杀机,再没有人比他更清楚那一记神鬼夜哭啸彻天地的森森死意。
那般决绝,那般无情。
他戚少商便是终此一生也无法忘怀。
一瞬间,戚少商眼中浮现的阴翳让铁手都感到有些不寒而栗。
“你是说,顾惜朝是在故弄玄虚,贼喊捉贼,有意栽赃嫁祸?”
“很有可能。这样一来,他就能将这批花石纲顺利劫走,并把这口黑锅扣到慕容世家的头上。”戚少商苦笑,“当然,再退一步,说不定还能扣到武林白道、金风细雨楼——以及我的头上。”
铁手心下猛地一惊。
他忍不住抬眼上上下下仔细端详了戚少商一遍:眼前这个人,曾于意气风发时从云端跌至谷底,历尽无数艰劫,从绝望中奋起,又于绝处逢生,不复是当年仅有一腔热血豪情的草莽英雄汉,而变成了更为深谋远虑、心机深沉的白道圭首、真正领袖。
想到这里,铁手不由感慨万千,道:“顾惜朝和方应看联手挑起了唐门与风雨楼的仇怨,驱逐蔡京,扳倒六分半堂,却对你手下留情,我本担心你顾念于此轻信于他……大师兄却说我多此一虑,看来果如他所言。”
第二十四章、是醉还是毒
1、
戚少商不以为意地一笑。
他在思考着另一个问题:像方应看和顾惜朝这样的人,他们懂得适时铲除对手,隔山打牛,借刀杀人,步步为营,不择手段,让自己的损失减到最小;并且为达目的,什么都可以牺牲,可以践踏,可以抛弃——狠就狠得六亲不认,辣就辣得杀伐果断,毒就毒得斩草除根——
你能说他们是卑鄙无耻的小人,还是聪明绝顶的人杰?
他们有很多相似的地方,但他们也必然有些地方不一样——这一点,戚少商很肯定。
正沉思间,却听铁手问道:“你的事办得如何了?几时回京?”
“还算顺利。”戚少商顿了顿,打趣道,“京师有诸葛先生和四大名捕坐镇,我放心得很,也不怕在这江南锦绣之地多待几日。”
铁手郑重道:“你怕是轻松不得。他们要撼动风雨楼,你又何尝不在掣肘着他们?我出京前,有桥集团已重新调派了精锐,新晋了不少高手,六分半堂亦在暗中部署、重整羽翼,幸而有杨总管在京师内的牵制,世叔和我等方能轻松许多。”
戚少商却呵呵一乐,眨眼道:“那你们要如何谢我?再送一枚御赐平乱珏于我可好?”
铁手不禁开怀莞尔,气氛一时轻松了许多。
两人边说边行,直到天色微明,才赶上了前面的顾惜朝,在离杭州城十里外停了下来,照铁手的建议没有进城,而是就地找了家清静的驿站,卸车驻扎下来。
算起来扬州府衙的押运官差还有四五日方能抵达,众人便在驿站内稍事休整。
这其间铁手日日早出晚归,外出查探。
顾惜朝则要么闭门读书,要么带着几个随从大摇大摆地进城游览,也看不出有什么异常。
只是自那一晚之后,他对戚少商的态度变得十分冷漠,连吃饭也不肯跟他们一张桌。
——总是被人这般横眉冷目地对着,纵是戚少商再坦然洒脱,也难免有些不自在起来。
很多江湖人在不太自在、心情欠佳的时候总是想喝点酒。
戚少商也不例外。
其实自他入主金风细雨楼后已经很少喝酒了。
因为酒会误事,也易乱性,身为京师群龙之首,需要懂得克制和自省,容不得半点行差踏错——他的身份要求他必须在任何时候,比任何人都清醒。
即便在“醉”卧美人膝的时候,其实他仍是“醒”着的。
在无数个这样清醒着无眠的夜晚,他都无一例外地怀念起一种镪水般烟霞烈火的酒。
醒远比醉痛苦。
好在这驿站虽不起眼,却有一个相当不错的厨子,几个下酒小菜做得绝不输楼外楼的大师傅。
尤其是今天,戚少商还找到了个陪他喝酒的人。
——铁手虽不嗜酒,但他却有个嗜酒如命的三师弟喜欢拉他对饮,所以他的酒量也被练就得不算小。
但当他看到戚少商喝酒的那般架势时,还是忍不住惊愕。
“你喝的那是水,还是酒?”他问。
戚少商咧开嘴笑了笑,又干了一杯:“世上哪还有不掺水的酒,只除了旗——。”
话音嘎然而止,他突然说不下去。
杜鹃花的清香和红烧鱼的浓香,糅合酒的醇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