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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说:
“张大人,目前事情紧急,我是来传达上谕,说完就走,不进帐啦。”
“有何上谕?”张若麒惊问。
李双喜说:“吴三桂派人前来下书,这封重要书信是写给刘爷的,听说十分重要。此刻宋军师正在御帐中替刘爷写回书。皇上吩咐,请你辛苦一趟,随着吴三桂差来的下书人去山海城中一趟,将这封回书面交吴三桂。你去时可带一个贴身仆人,不用携带亲兵。你同仆人的马匹,立刻备好,说走就走。御营事忙,我告辞了。请张大人现在就到御营一趟,皇上和军师一定会有重要话当面吩咐。”李双喜拱拱手,转身走了。
张若麒心中狂喜,暗中说:“这是我的大幸!”但是这狂喜丝毫没有流露出来,立刻吩咐他的贴身仆人赵忠将两匹马赶快备好等候。仆人问道:
“要到什么地方去?”
“此是机密,不许打听,也不许走露风声!”
“换洗衣服都带上么?”
张若麒刚要点头表示同意,忽然又沉下脸来大声责备:“黄昏前就要赶回来向皇上复命,带什么换洗衣服!”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故意将声提高,使站立在附近的亲兵们都能听见。他又向仆人大声吩咐:
“赵忠,快去备马!”
他回到帐中,拿出所有银两,旋又全部放回,只取出二十两,带在身上,然后整一整衣帽,大步向御帐走去。他看见御帐附近,直到河边,布满精兵,不觉心中大惊,暗中说:明日这一带将血流成河!
当李双喜向张若麒传达李自成口谕时候,宋献策在小桌上将那封以刘宗敏的名义致吴三桂回信的稿子写成。这书信因不经御营中文臣之手,所以质朴无文,全是用所谓“大白话”写成,只是遵照流行格式,写到对方时“抬头”,以示礼貌。但只有“单抬头”,没有“双抬头”,不失自家身份。稿子写好以后,他自己看了一遍,稍加修改,补了漏字,又用八行纸誊写一份,将底稿上端注了“绝密”二字,又写了“存档”二字。他将底稿叠好,放入怀中,然后站起来,将誊好两页的“八行”恭敬地呈送御览。李自成看过以后,推到宗敏面前。刘宗敏看过了以后,连连点头,从怀中将印章盒子取出,交给军师在小桌上加盖印章,笑着说道:
“这封书信写得好,全是老老实实的大白话,我这个打铁的一看就懂。前些日子,牛丞相命一个文臣替吴襄写一封家书劝儿子投降大顺,又经牛丞相亲自改了一遍,我就看不懂。叫书记官替我讲解,有些典故,我还是似懂非懂。我说,这书子显然不是吴襄写的。吴襄是武将,一个粗人,他给儿子写家书,怎么能像‘孔夫子放屁,文气冲天’?不管那封书子写得如何文诌诌的,很像是孔夫子放屁,吴三桂这小子自有主张,不肯投降。据我想,不管这封书子送去之后,他吴三桂如何决定,我们要自己决定用兵大计,以我为主!”
李自成问:“如何以我为主?是明日拼力决战还是‘走为上计’?”
刘宗敏正要说话,李双喜进来了。他恭敬地向李自成问道:
“张若麒来了,叫他进来么?”
张若麒被双喜带进御帐。他跪了下去,向李自成叩了三个头,低着头恭候吩咐。李自成没有叫他平身,就命宋献策将写好的给吴三桂的回信递给他看。张若麒看完了信,抬起头说:
“陛下,军师替刘爷写的这封书信十分得体。臣为洪承畴监军时,不但与吴三桂多有来往,而且对吴的为人也略有所知。常听说,吴对父母颇为孝顺,在关外将领中素有孝子之称。所以他此时虽然降了满洲,却又要救他父母。我朝乘满洲兵尚未进关,派遣一重要使者进入山海城中,申之以民族大义,动之以父子亲情,或可使他暂时不令满虏大军进关。但如此大事,臣新近投降大顺,尚无纤功,人微言轻。现有最适当的人,堪胜此任,里从旁相助可也。”
刘宗敏问:“谁最合适?”
张若麒吞吞吐吐说:“若麒不敢直言。”
李自成也忍不住问道:“快说,谁最合适?”
张若麒望着李自成大胆地说:“窃以为宋献策大人身为开国军师,名重海内,差他去最为合宜,臣可以随他同去,从旁协助。”
宋献策在心中骂道:“混蛋!你想赚老子的一条命献给满虏!”但是他没有来得及说话,忽见刘宗敏的脸色一变,向张若麒骂道:“胡说八道!我们的军师怎么能离开皇上身边?何况吴三桂算什么东西,还用得着我们的宋军师去向他送信?”
张若麒赶快伏在地上,惊慌地说:“若麒失言,若麒失言!”
李自成不愿意耽误时间,向宋献策说:“军师,我记得你在替捷轩写的信上说今‘委托东征御营总赞画张若麒面致手书,不尽之意,由张总赞画当面详陈’,是不是这样写的?”
宋献策:“回陛下,是这样写的。”
李自成又说:“你在‘东征御营总赞画’上边加上几个字:我朝新任兵政府尚书兼……”
张若麒赶快叩头,说道:“谢恩!”
李自成说:“你起来吧,火速随吴三桂差来的下书人到山海卫去!”
宋献策遵照李自成的吩咐,在书信中加进去“兵政府尚书”的虚衔。张若麒双手接过书信,恭敬地放在怀中。
李自成问道:“你看,吴三桂能不能听你劝说?”
张若麒回答:“此事臣只能尽力而为,不敢说必能成功。不管如何,臣必定很快回来。”
李自成点头说:“好,你去吧,速去速回!”
张若麒又向李自成叩了头,恭敬地退出御帐。
谷英向宋献策问道:“军师,你看他会回来么?”
宋献策说:“我看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李自成说:“他非战将,也非谋臣,不回来也于我无损,我们还是讨论作战大计吧。捷轩,献策,孤听你们二人快说出你们的高见吧!”
刘宗敏没有马上回答,望一望来献策和李过等人。大家都不敢说话。他知道宋献策心中最为清楚,问道:
“军师,你怎么不说话呢?”
宋献策说道:“请大将军直率说出意见。目前时间紧迫,再不决定,就迟误了,请大将军快说吧。”
李自成知道刘宗敏一定有非常重要的话不肯直率说出,就忍不住催促道:
“目前是什么时候,还能够吞吞吐吐,有话不说?捷轩,你说出来,大家听听。”
刘宗敏说道:“我没有多的意见,只有一个想法,请皇上赶快决定,不可犹豫。”
李自成说:“你说,你说,你说出来,我再斟酌。”
刘宗敏说:“请皇上今夜动身,速回北京。回到北京之后,一面准备在北京城外同敌人作战,一面火速召集各路人马前来北京。至于山海关这面,我同补之留下,明日与敌死战,使敌人不能追赶皇上。”
李自成一时无言,正低头沉思时,忽然唐通派人来到,禀报军情。李自成立刻命人带他进帐,亲自询问。来的使者是唐通身边的一个中军游击。据这位使者禀报,今日唐通派两千人马出一片石,恰恰遇到满洲兵向一片石攻来。双方发生血战,满洲人被杀退,可是唐通人马死伤也很重,如今正死守一片石关口,防备满洲兵第二次进攻。现在特派他来请求李自成派兵驰援。
李自成问道:“满洲兵到底来了多少?”
使者回答说:“小将只知道满洲兵实力甚强,来攻一片石的骑兵约有三千之众,尚有后续部队,不知多少,正在查探。”
李自成说:“你立刻回去,要唐将军死守关口,不许满洲兵一人一骑进来。明日我即派大军驰援。”
使者退下以后,大家议论,都认为唐通的禀报恐有不实之处。不过宋献策说道:
“唐通的禀报,虽有不实之处,但是可以证明,东虏人马已经来到无疑。这可是需要我们认真对付。”
李自成点点头,看见李过似有话说,就向他问道:“补之,你有何善策?”
李过说道:“刚才大将军建议皇上立刻动身,驰回北京,这建议很好,请皇上务必采纳,不可耽误。如今不走,到明日混战之时,想平安退走,恐怕就迟了。”
李自成仍不能决定,又问宋献策。宋献策尚未回答,忽然从北京有十万火急文书来到。李自成亲自拆开文书,看了牛金星的密奏,知道北京情况十分不稳,城中人心惶惶,谣言四起。有的说皇上在山海关已经打了败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