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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胡德济正在大开宴席,怀里抱着个女子,左右还坐着两个,不时地与她们狎昵调笑,大厅里有二十几个半裸的舞女在跳舞。
一个赤红面孔的人坐在打横处,他也抱着个女人在调戏。外面打更的梆子声起。
赤红面推开那女人,说:“不好,都三更天了,我得回去了。”
胡德济说:“急什么!难道半夜三更朱元璋还盖大印不成?”原来他是朱元璋身边的掌印吏黄初,本是朱元璋打太平时捡到的孤儿,后来和胡大海攀上了乡亲。他能到朱元璋身边掌印,也与胡大海推荐分不开,所以他们之间走动频繁也就不奇怪了。
赤红面黄初可吃不准朱元璋的脾气。
“也说不定。”赤红面说,“去年攻镇江时,我就被半夜叫起来过,半夜用印的时候虽只有一次,也够怕人的了。”
胡德济让他把心放回肚子里去。朱元璋虽然是和尚出身,也不是不吃荤腥的,他才不会在这时候启用大印呢!他保证正搂着美人销魂呢!
赤红面说:“将军胡说吧?怎么会呢?”
胡德济说,他为什么非要杀他外甥李文忠?李文忠那小子太蠢!放着绝色佳人自己不用,又不肯献给舅舅,却一刀一刀地都宰了!朱元璋能不气吗?能不心疼吗?
赤红面说:“这么说,是你先把美人给他孝敬去了?怪不得你这么明目张胆。”
胡德济喝了一口酒,说:“还用得着我去献殷勤吗?人家的侄子朱文正早捷足先登了。唉,可惜咱没这个艳福。”他说朱文正送给朱元璋那个,真是倾国倾城,会写诗,会作画,又会弹琴,刻过文集,是什么“江南楚苏”中的一个呀!是浙西有名的女才子,谁见了都得动心。
既然朱元璋也一样搂着美女寻欢作乐,黄初就放心了,乐得开怀畅饮,完了搂着美人儿过上一个销魂之夜,也是人生一大乐事呀。
房上的郭宁莲一听说连朱元璋跟前的掌印吏都敢如此嚣张,且又给朱元璋头上泼污水,气得咬牙切齿,她马上要回去报告,顺便也要查查,朱元璋是否真的搂了那个江南才女在行巫山云雨?
朱元璋的书房里通宵达旦地亮着灯,他伏案写了很多小纸条。这是他近来的一项发明,把军政大事、官员遴选、民间疾苦,事无巨细,全写成纸条粘在屏风上、书架上,一样一样地办,办完一件扯掉一个。
夜已很深了,朱元璋才把近几天要办的事弄出个头绪来,把一张张写好字的纸条贴到屏风上去。马秀英进来,方盘里托着点心和汤,把一碗汤放下,说:“再不休息,天都亮了。”
朱元璋说:“你看,有这么多事等着要做,睡下了也不安枕啊。”
马秀英奇怪地看着那些纸条,问:“这是什么呀?”她一张张看去,有的写着“婉拒张士诚之子为人质,诚心来归,便应推诚相交……”,有的写着“应令胡大海再攻绍兴,进占浙东重地……”,“近日当返应天……”
马秀英笑他下的是笨功夫,用得着都写在纸条上吗?
朱元璋道:“天下大事都担在我一个人身上,事无巨细都要我决断,就是有三头六臂也疲于应付。”他是信奉这八个字的:好记性不如烂笔头!把要办的事全挂在这里,便不会忘了。
马秀英不由得叹息,他也够可怜的。
朱元璋端起碗来喝着,一口气喝个精光,又吃了几块点心。
马秀英问:“味道好吗?”
第三部分 夹着的尾巴露了第52节 朱元璋的夜查
“啊,好,”朱元璋吧嗒一下嘴,又反问,“什么汤?”
马秀英笑他真是食不甘味。吃下去了,却根本不知道是什么汤。朱元璋不禁长叹一声。
马秀英问,郭宁莲呢?她怎么不陪你?倒自己先去睡了。
朱元璋说她也不容易。委派她女扮男装出去私访了。
马秀英认为没有这个必要,她冷眼观察,朱元璋的部下对他都是有令必行、百依百顺的。
“人心隔肚皮呀。”朱元璋说,李善长又怎么样?一切法度皆出于他之手,他不也背着我到秦淮河去狎妓吗?
马秀英说:“可你说过,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呀。”
朱元璋道:“那也对。从长远看,宁可谁都不信,也不可偏听偏信。我作为你父亲的女婿,他都信不过我,你说世上有不变的真情吗?人都趋于利,所以才有人向我投诚,所以才有人为我驱使。”这话听起来无懈可击,却也让人心寒。
马秀英说:“你太累了,休息吧。”
这时门开了,郭宁莲轻盈地进来,一见马秀英在,就说:“有吃的吗?饿死我了。”马秀英拿出那盘点心,说:“这是我做的小点心,你最爱吃的。”
郭宁莲抓起一块,整个吞进口中。马秀英说:“又一个可怜虫。”
朱元璋问:“慢点吃,我又不跟你抢。此行有收获吗?”
郭宁莲叹道:“当然有。不过现在不到说的时候。你有一个管印的人是赤红面吗?”
“啊,黄初。”朱元璋问她怎么忽然提到了他?这是朱元璋打下太平时在路上捡到的一个孩子,很可怜,就收留了他。
“现在他可不可怜了。”郭宁莲冷冷地说,显然话里有话。
“他怎么了?”马秀英问。
郭宁莲说:“你知道他现在在哪儿?”
朱元璋不假思索,当然是在被窝里睡觉。他身边的人哪个不像避猫鼠。
郭宁莲说这怕是要打脸了。她说今天碰上两个斯文人,也像在私访,他们说丈八的烛台灯下黑。
“灯下黑?”朱元璋说,“灯下黑是最可怕的,听你这口气,黄初背着我在干坏事?”
“不止是他。”郭宁莲说她一直觉得朱元璋疑心太重,现在看,不重还真不行啊。
朱元璋问她到底出了什么事?
郭宁莲说:“先出去看看你的掌印官哪儿去了吧。”
朱元璋马上站起来:“走。别弄成灯下黑,我这丈八的烛台也就没用了。”
由于朱元璋的夜查,小吏们全都从睡梦中惊醒,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衣衫不整地站在地上,个个发抖。
朱元璋指着一个铺盖叠放整齐的铺位问:“是黄初的铺位吧?人呢?”
没有人回答,都摇头。
朱元璋对一个中年簿曹说:“你是管理者,你的下属有漏宿者,该怎么办?”
那人抖抖地说:“听凭发落。”
朱元璋说:“打你五十大板不冤吧?”
那人跪下:“我有罪,甘愿受罚。”
朱元璋挥挥手,他被拖到院中,立刻传来乒乓的杖责声。
朱元璋伸手按了按黄初的床铺,又去捏他的枕头,却发现枕头很重、很硬,便用力撕开,随着米糠泻出,露出一大堆银锭和珠宝首饰。
在场的人全都瞠目结舌。
恰在这时,喝醉了酒的黄初摇摇晃晃地回来了,一踏入官舍房门,立刻有如五雷轰顶的感觉,一下子醒了酒。
朱元璋恨恨地哼了一声,并没有下令杖责,这下,黄初绝望了,如果打几十大板,也就过去了,不打不罚,看来脑袋保不住了,他跪在那里长号起来。
朱元璋回到官衙,更无睡意了,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忽然,朱文正来了,朱元璋问:“天都快亮了,难道你一夜没睡?”
朱文正说:“父亲不也没睡吗?”
朱元璋深深叹了口气,问:“有事吗?”
朱文正说:“我看父亲实在是太劳累了,我想……”看他吞吞吐吐的样子,朱元璋警惕起来,说:“有事就说嘛。”
朱文正说:“我也没有什么可尽孝心的。我得到了浙西有名的奇女子……”
朱元璋打断他:“是不是工于诗词歌赋的苏坦妹?”
“父亲也知道此人?”朱文正受到了鼓舞。
朱元璋说:“我见过她的诗文集,听说是才情不逊色于李清照,名噪天下的人啊。”
“不止才情呢。”朱文正仿佛受了鼓舞,忍不住眉飞色舞地说,她够得上是国色天香的人物了。
朱元璋道:“听你这口气,你见过了?”
朱文正道,岂止是见过?就在他手里。他不敢私自留下,特把她奉献给父亲,带在军旅中,也省得寂寞。
朱元璋没有发作,不动声色,似乎很平静地说:“你和文忠各走一路。他得了美女,统统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