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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设法医治?”老头子呸呸连声,说道:“有病难治,便得请教平一指。老头子身在开封
,岂有不知?他有个规矩,治好一人,须得杀一人抵命。我怕他不肯治我女儿,先去将他
老婆家中一家五口尽数杀了,他才不好意思,不得不悉心替我女儿诊断,查出我女儿在娘
胎之中便已有了这怪病,于是开了这张‘续命八丸’的药方出来。否则我怎懂得采药制炼
的法子?”令狐冲愈听愈奇,问道:“前辈既去请平大夫医治令爱,又怎能杀了他岳家的
全家?”
老头子道:“你这人笨得要命,不点不透。平一指仇家本来不多,这几年来又早被他
的病人杀得精光了。平一指生平最恨之人是他岳母,只因他怕老婆,不便亲自杀他岳母,
也不好意思派人代杀。老头子跟他是乡邻,大家武林一脉,怎不明白他的心意?于是由我
出手代劳。我杀了他岳母全家之后,平一指十分喜欢,这才悉心诊治我女儿之病。”令狐
冲点头道:“原来如此。其实前辈的丹药虽灵,对我的疾病却不对症。不知令爱病势现下
如何,重新再觅丹药,可来得及吗?”老头子怒道:“我女儿最多再拖得一年半载,便一
命呜呼了,哪里还来得及去再觅这等灵丹妙药?现下无可奈何,只有死马当作活马医了。”他取出几根绳索,将令狐冲的手足牢牢缚在椅上,撕烂他衣衫,露出了胸口肌肤。令狐
冲问道:“你要干甚么?”老头子狞笑道:“不用心急,待会便知。”将他连人带椅抱起
,穿过两间房,揭起棉帷,走进一间房中。
令狐冲一进房便觉闷热异常。但见那房的窗缝都用绵纸糊住,当真密不通风,房中生
着两大盆炭火,床上布帐低垂,满房都是药气。老头子将椅子在床前一放,揭开帐子,柔
声道:“不死好孩儿,今天觉得怎样?”令狐冲心下大奇:“甚么?老头子的女儿芳名“
不死”,岂不作‘老不死’?啊,是了,他说他女儿在娘胎中便得了怪病,想来他生怕女
儿死了,便给她取名‘不死’,到老不死,是大吉大利的好口彩。她是‘不’字辈,跟我
师父是同辈。”越想越觉好笑。只见枕上躺着一张更无半点血色的脸蛋,一头三尺来长的
头发散在布被之上,头发也是黄黄的。那姑娘约莫十七八岁年纪,双眼紧闭,睫毛甚长,
低声叫道:“爹!”却不睁眼。老头子道:“不儿,爹爹给你炼制的‘续命八丸’已经大
功告成,今日便可服用了,你吃了之后,毛病便好,就可起床玩耍。”那少女嗯的一声,
似乎并不怎么关切。令狐冲见到那少女病势如此沉重,心下更是过意不去,又想:“老头
子对他女儿十分爱怜,无可奈何之中,只好骗骗她了。”
老头子扶着女儿上身,道:“你坐起一些好吃药,这药得来不易,可别糟蹋了。”那
少女慢慢坐起,老头子拿了两个枕头垫在她背后。那少女睁眼见到令狐冲,十分诧异,眼
珠不住转动,瞧着令狐冲,问道:“爹,他……他是谁?”老头子微笑道:“他么?他不
是人,他是药。”那少女茫然不解,道:“他是药?”老头子道:“是啊,他是药。那‘
续命八丸’药性太过猛烈,我儿服食不宜,因此先让这人服了,再刺他之血供我儿服食,
最为适当。”那少女道:“刺他的血?他会痛的,那……那不大好。”老头子道:“这人
是个蠢才,不会痛的。”那少女“嗯”的一声,闭上了眼睛。令狐冲又惊又怒,正欲破口
大骂,转念一想:“我吃了这姑娘的救命灵药,虽非有意,总之是我坏了大事,害了她性
命。何况我本就不想活了,以我之血,救她性命,赎我罪愆,有何不可?”当下凄然一笑
,并不说话。
老头子站在他身旁,只待他一出声叫骂,立即点他哑穴,岂知他竟是神色泰然,不以
为意,倒也大出意料之外。他怎知令狐冲自岳灵珊移情别恋之后,本已心灰意冷,这晚听
得那大汉大声斥责岳灵珊和林平之,骂他二人说自己坏话,又亲眼见到岳林二人在岸上树
底密约相会,更觉了无生趣,于自己生死早已全不挂怀。老头子问道:“我要刺你心头热
血,为我女儿治病了,你怕不怕?”令狐冲淡淡的道:“那有甚么可怕的?”老头子侧目
凝视,见他果然毫无惧怕的神色,说道:“刺出你心头之血,你便性命不保了,我有言在
先,可别怪我没告知你。”令狐冲淡淡一笑,道:“每个人到头来终于要死的,早死几年
,迟死几年,也没多大分别?我的血能救得姑娘之命,那是再好不过,胜于我白白的死了
,对谁都没有好处。”他猜想岳灵珊得知自己死讯,只怕非但毫不悲戚,说不定还要骂声
:“活该!”不禁大生自怜自伤之意。老头子大拇指一翘,赞道:“这等不怕死的好汉,
老头子生平倒从来没见过。只可惜我女儿若不饮你的血,便难以活命,否则的话,真想就
此饶了你。”
他到灶下端了一盆热气腾腾的沸水出来,右手执了一柄尖刀,左手用手巾在热水中浸
湿了,敷在令狐冲心口。正在此时,忽听得祖千秋在外面叫道:“老头子,老头子,快开
门,我有些好东西送给你的不死姑娘。”老头子眉头一皱,右手刀子一划,将那热手巾割
成两半,将一半塞在令狐冲口中,说道:“甚么好东西了?”放下刀子和热水,出去开门
,将祖千秋放进屋来。祖千秋道:“老头子,这一件事你如何谢我?当时事情紧急,又找
你不到。我只好取了你的‘续命八丸’,骗他服下。倘若你自己知道了,也必会将这些灵
丹妙药送去,可是他就未必肯服。”老头子怒道:“胡说八道……”
祖千秋将嘴巴凑到他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老头子突然跳起身来,大声道:“有
这等事?你……你……可不是骗我?”祖千秋道:“骗你作甚?我打听得千真万确。老头
子,咱们是几十年的交情了,知己之极,我办的这件事,可合了你心意罢?”老头子顿足
叫道:“不错,不错!该死,该死!”祖千秋奇道:“怎地又是不错,又是该死?”老头
子道:“你不错,我该死!”祖千秋更加奇了,道:“你为甚么该死?”
老头子一把拖了他手,直入女儿房中,向令狐冲纳头便拜,叫道:“令狐公子,令狐
爷爷,小人猪油蒙住了心,今日得罪了你。幸好天可怜见,祖千秋及时赶到,倘若我一刀
刺死了你,便将老头子全身肥肉熬成脂膏,也赎不了我罪愆的万一。”说着连连叩头。令
狐冲口中塞着半截手巾,荷荷作声,说不出话来。祖千秋忙将手巾从他口中挖了出来,问
道:“令狐公子,你怎地到了此处?”令狐冲忙道:“老前辈快快请起,这等大礼,我可
愧不敢当。”老头子道:“小老儿不知令狐公子和我大恩人有这等渊源,多多冒犯,唉,
唉,该死,该死!胡涂透顶,就算我有一百个女儿,个个都要死,也不敢让令狐公子流半
点鲜血救她们的狗命。”
祖千秋睁大了眼,道:“老头子,你将令狐公子绑在这里干甚么?”老头子道:“唉
,总之是我倒行逆施,胡作非为,你少问一句行不行?”祖千秋又问:“这盆热水,这把
尖刀放在这里,又干甚么来着?”只听得拍拍拍拍几声,老头子举起手来,力批自己双颊。他的脸颊本就肥得有如一只南瓜,这几下着力击打,登时更加肿胀不堪。
令狐冲道:“种种情事,晚辈胡里胡涂,实不知半点因由,还望两位前辈明示。”老
头子和祖千秋匆匆忙忙解开了他身上绑缚,说道:“咱们一面喝酒,一面详谈。”令狐冲
向床上的少女望了一眼,问道:“令爱的伤势,不致便有变化么?”老头子道:“没有,
不会有变化,就算有变化,唉,这个……那也是……”他口中唠唠叨叨的,也不知说些甚
么,将令狐冲和祖千秋让到厅上,倒了三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