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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父仇已报,曾数次当众宣称,决不敢用这个名号,说道:‘什么打遍天下无敌手,这外号
儿狗屁不通。大侠胡一刀的武功,就比我高强得多了!’”胡斐心头一凛,问道:“苗人凤
当真说过这句话?”袁紫衣道:“我自然没亲耳听到,那是赵……赵半山说的。无尘道长听
了这话,雄心大起,却又要来跟那位胡一刀比划比划。后来打听不到这位胡大侠身在何方,
也只得罢了。那一年赵半山来到中原,遇见了你,回去回疆后,好生称赞你英雄了得。只是
那时我年纪还小,他们说什么我也不懂。这次小妹东来,文四婶便要我骑了她的白马来,她
说倘若遇到‘那位姓胡的少年豪杰,便把我这匹坐骑赠了与他。’”胡斐奇道:“这位文四
婶是谁?她跟我素不相识,何以赠我这等重礼?”袁紫衣道:“说起文四婶来,当年江湖上
大大有名。她便是奔雷手文泰来文四叔的娘子,姓骆名冰,人称‘鸳鸯刀’的便是。她听赵
半山说及你在商家堡大破铁厅之事,又听说你很喜欢这匹白马,当时便埋怨他道:‘三哥,
既有这等人物,你何不便将这匹马赠了与他?难道你赵三爷结交得少年英雄,我文四娘子结
交不得?’”
胡斐听了,这才明白袁紫衣那日在客店中留下柬帖,说什么“马归原主”,原来乃是为
此,心中对骆冰好生感激,暗想:“如此宝马,万金难求。这位文四娘子和我相隔万里,只
凭他人片言称许,便即割爱相赠,这番隆情高义,我胡斐当真是难以为报了。”又问:“赵
三哥想必安好。此间事了之后,我便想赴回疆一行,一来探访赵三哥,二来前去拜见众位前
辈英雄。”袁紫衣道:“那倒不用。他们都要来啦。”胡斐一听大喜,伸手在桌上一拍,站
起身来,说不出的心痒难搔。程灵素知他心意,道:“我给你取酒去。”出房吩咐书童,送
了七八瓶酒来。胡斐连尽两瓶,想到不久便可和众位英雄相见,豪气横生,连问:“赵三哥
他们何时到来?”袁紫衣脸色郑重,说道:“再隔四天,便是中秋,那是天下掌门人大会的
正日。这个大会是福康安召集的。他官居兵部尚书、总管内务府大臣,执掌天下兵马大权,
皇亲国戚个个该属他管,却何以要来和江湖上的豪客打交道?”胡斐道:“我也一直在琢磨
此事,想来他是要网罗普天下英雄好汉,供朝廷驱使,便像是皇帝用考状元、考进士的法子
来笼络读书人一般。”袁紫衣道:“不错,当年唐太宗见应试举子从考场中鱼贯而出,喜
道:‘天下英雄,入我彀中矣。’福康安开这个大会,自也想以功名利禄来引诱天下英雄。
可是他另有一件切肤之痛,却是外人所不知的。福康安曾经给赵半山、文四叔、无尘道长他
们逮去过,这件事你可知道么?”胡斐又惊又喜,仰脖子喝了一大碗酒,说道:“痛快,痛
快!我却没听说过,无尘道长、文四爷他们如此英雄了得,当真令人倾倒。”袁紫衣抿嘴笑
道:“古人以汉书下酒,你却以英雄豪杰大快人心之事下酒。若是说起文四叔他们的作为,
你便是千杯不醉,也要叫你醉卧三日。”胡斐倒了一碗酒,说道:“那便请说。”袁紫衣
道:“这些事儿说来话长,一时之间也说不了。大略而言,文四叔他们知道福康安很得当今
皇帝乾隆的宠爱,因此上将他捉了去,胁迫皇帝重建福建少林寺,又答应不害红花会散在各
省的好汉朋友,这才放了他出来。”胡斐一拍大腿,说道:“福康安自然以为是奇耻大辱。
他招集天下武林各家各派的掌门人,想是要和文四爷他们再决雌雄了?”袁紫衣道:“对
了!此事你猜中了一大半。今年秋冬之交,福康安料得文四叔他们要上北京来,是以先行招
集各省武林好手。他自在十年前吃了那个大苦头之后,才知他手下兵马虽多,却不足以与武
林豪杰为敌。”胡斐鼓掌笑道:“你夺了这九家半掌门,原来是要先杀他一个下马威。”袁
紫衣道:“我师父和文四叔他们交情很深。但小妹这次回到中原,却是为了自己的私事。我
先到广东佛山,要瞧瞧凤老爷到底是怎样一个人物,也是机缘巧合,不但救了他的性命,还
探听到了天下掌门人大会的讯息。我有事未了,不能赶去回疆报讯,于是也不怕胡大哥见
笑,一路从南到北,胡闹到了北京,也好让福康安知晓,他的什么劳什子掌门人大会,未必
能管什么事。”胡斐心念一动:“想是赵三哥在人前把我夸得太过了,这位姑娘不服气,以
致一路上尽是跟我较量。”向袁紫衣瞪了一眼,说道:“还有,也好让赵半山他们知道,那
个姓胡的少年,未必真有什么本事。”袁紫衣格格而笑,说道:“咱们从广东较量到北京,
我也没能占了你的上风。胡大哥,日后我见到赵半山时,你猜我要跟他说什么话?”胡斐摇
头:“我不知道。”袁紫衣正色道:“我说:‘赵三叔,你的小义弟名不虚传,果然是一位
英雄好汉!’”胡斐万万料想不到,这个一直跟自己作对为难的姑娘,竟会当面称赞起自己
来,不由得满脸通红,大是发窘,心中却甚感甜美舒畅。从广东直到北京,风尘行旅,间关
千里,他脑海之中无日不有袁紫衣的影子在,只是每想到这位又美丽动人又刁钻古怪的姑
娘,七分欢喜之中,不免带着两分困惑,一分着恼。今夜一夕长谈,嫌隙尽去,原来中间竟
有这许多原委,怎不令他在三分酒醉之中,再加上了三分心醉?这时窗外雨声已细,一枝蜡
烛也渐渐点到了尽头。胡斐又喝了一大碗酒,说道:“袁姑娘,你说有事未了,不知有用得
着我的地方吗?”袁紫衣摇头道:“多谢了,我想不用请你帮忙。”她见胡斐脸上微有失望
之色,又道:“若是我料理不了,自当再向你和程家妹子求救。胡大哥,再过四天,便是掌
门人大会之期,咱三个到会中去扰他一个落花流水,演一出‘三英大闹北京城’,你说好是
不好?”
胡斐豪气勃发,叫道:“妙极,妙极!若不挑了这掌门人大会,赵三哥、文四爷、文四
奶奶他们结交我这小子又有什么用?”程灵素一直在旁听着,默不作声,这时终于插口道:
“‘双英闹北京’,也已够了,怎地拉扯上我这个不中用的家伙?”袁紫衣搂着她娇怯怯的
肩头,说道:“程家妹子,快别这么说。你的本事胜我十倍。我只敢讨好你,不敢得罪
你。”程灵素从怀中取出那只玉凤,说道:“袁姊姊,你和我大哥之间的误会也说明白啦,
这只玉凤还是你拿着。要不然,两只凤凰都给了我大哥。”袁紫衣一怔,低声道:“要不
然,两只凤凰都给了我大哥!”程灵素说这两句话时原无别意,但觉袁紫衣品貌武功,都是
头挑人才,一路上听胡斐言下之意,早已情不自禁地对她十分倾心,只是为了她数度相救凤
天南,这才心存芥蒂,今日不但前嫌尽释,而且双方说来更是大有渊源,那还有什么阻碍?
但听袁紫衣将自己这句话重说了一遍,倒似是自己语带双关,有“二女共事一夫”之意,不
由得红晕双颊,忙道:“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袁紫衣道:“不是什么意思?”程灵
素如何能够解释,窘得几乎要掉下泪来。
袁紫衣道:“程家妹子,你在那单刀之上,为何不下致命的毒药?”程灵素目中含泪,
愤然道:“我虽是毒手药王的弟子,但生平从未杀过一个人。难道我就能随随便便的害你
么?何况……何况你是他的心上人,他整天除了吃饭睡觉,念念不忘,便是在想着你。我怎
会当真害你?”说到这里,泪珠儿终于夺眶而出。袁紫衣一愕,站起身来,飞快的向胡斐掠
了一眼,只见他脸上显得甚是忸怩尴尬。程灵素这一番话,突然吐露了他的心事,实是大出
他意料之外,不免甚是狼狈,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