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奚长老叫道:“放屁,放屁,放你娘的狗屁!我瞧你模样,倒有九分像是契丹人。”
全冠清大声道:“大家都是尽忠报国的好汉,难道甘心为异族的奴隶走狗么?”他这几
句话倒真有效力,走向东首的群丐之中,有十余人又回向西首。东首丐众骂的骂,拉的拉,
登生纷扰,霎时间或出拳脚,或动兵刃,数十人便混打起来。众长老大声约束,但各人心中
均有所偏,吴长老和陈长老戟指对骂,眼看便要动手相斗。
乔峰喝道:“众兄弟停手,听我一言。”他语声威严,群丐纷争立止,都转头瞧着他。
乔峰朗声道:“这丐帮帮主,我是决计不当了……”宋长老插口道:“帮主,你切莫灰
心……”乔峰摇头道:“我不是灰心。别的事或有阴谋诬陷,但我恩师汪帮主的笔迹,别人
无论如何假造不来。”他提高声音,说道:“丐帮是江湖上第一大帮,威名赫赫,武林中谁
不敬仰?若是自相残杀,岂不教旁人笑歪了嘴巴?乔某临去时有一言奉告,倘若有谁以一拳
一脚加于本帮兄弟身上,便是本帮莫大的罪人。”
群丐本来均以义气为重,听了他这几句话,都是暗自惭愧。
忽听得一个女子的声音说道:“倘若有谁杀了本帮的兄弟呢?”说话的正是马夫人。乔
峰道:“杀人者抵命,残害兄弟,举世痛恨。”马夫人道:“那就好了。”
乔峰道:“马副帮主到底是谁所害,是谁偷了我这折扇,去陷害于乔某,终究会查个水
落石出。马夫人,以乔某的身手,若要到你府上取什么事物,谅来不致空手而回,更不会失
落什么随身物事。别说府上只不过三两个女流之辈,便是皇宫内院,相府帅帐,千军万马之
中,乔某要取什么物事,也未必不能办到。”
这几句话说得十分豪迈,群丐素知他的本事,都觉甚是有理,谁也不以为他是夸口。马
夫人低下头去,再也不说什么。
乔峰抱拳向众人团团行了一礼,说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众位好兄弟,咱们再见
了。乔某是汉人也好,是契丹人也好,有生之年,决不伤一条汉人的性命,若违此誓,有如
此刀。”说着伸出左手,凌空向单正一抓。
单正只觉手腕一震,手中单刀把捏不定,手指一松,单刀竟被乔峰夺了过去。乔峰右手
的拇指扳住中指,往刀背上弹去,当的一声响,那单刀断成两截,刀头飞开数尺,刀柄仍拿
在他手中。他向单正说道:“得罪!”势下刀柄,扬长去了。
众人群相愕然之际,跟着便有人大呼起来:“帮主别走!”“丐帮全仗你主持大局!”
“帮主快回来!”
忽听得呼的一声响,半空中一根竹棒掷了下来,正是乔峰反手将打狗棒飞送而至。
徐长老伸手去接,右手刚拿到竹棒,突觉自手掌以至手臂、自手臂以至全身,如中雷电
轰击般的一震。他急忙放手,那竹棒一掷而至的余劲不衰,直挺挺的插在地下泥中。
群丐齐声惊呼,瞧着这根“见棒如见帮主”的本帮重器,心中都是思虑千万。
朝阳初升,一缕缕金光从杏子树枝叶间透进来,照着“打狗棒”,发出碧油的光泽。
段誉叫道:“大哥,大哥,我随你去!”发足待要追赶乔峰,但只奔出三步,总觉舍不
得就此离开王语嫣,回头向她望了一眼。这一眼一望,那是再也不能脱身了,心中自然而然
的生出万丈柔丝,拉着他转身走到王语嫣身前,说道:“王姑娘,你们要到那里去?”
王语嫣道:“表哥给人家冤枉,说不定他自己还不知道呢,我得去告知他才是。”
段誉心中一酸,满不是味儿,道:“嗯,你们三位年轻姑娘,路上行走不便,我护送你
们去吧。”又加一上句,自行解嘲:“多闻慕容公子的英名,我实在也想见他见一见。”
只听得徐长老朗声道:“如何为马副帮主报仇雪恨,咱们自当从长计议。只是本帮不可
一日无主,乔……乔峰去后,这帮主一职由那一位来继任,是急不容缓的大事。乘着大伙都
在此间,须得即行议定才是。”
宋长老道:“依我之见,大家去寻乔帮主回来,请他回心转意,不可辞任……”他话未
说完,西首有人叫道:“乔峰是契丹胡虏,如何可做咱们首领?今日大伙儿还顾念旧情,下
次见到,便是仇敌,非拚个你死我活不可。”吴长老冷笑道:“你和乔帮主拚个你死我活,
配么?”那人怒道:“我一人自然打他不过,十个怎样?十个不成,一百人怎样?丐帮义士
忠心报国,难道见敌畏缩么?”他这几句话慷慨激昂,西首群丐中有不少人喝起采来。
采声未毕,忽听得西北角上一个人阴恻恻的道:“丐帮丐人约在惠山见面,毁约不至,
原来都鬼鬼祟祟的躲在这里,嘿嘿嘿,可笑啊可笑。”这声音尖锐刺耳,咬字不准,又似大
舌头,又似鼻子塞,听来极不舒服。
大义分舵蒋舵主和大勇分舵方舵主同声“啊哟”,说道:“徐长老,咱们误了约会,对
头寻上门来啦!”
段誉也即记起,日间与乔峰在酒楼初会之时,听到有人向他禀报,说约定明日一早,与
西夏“一品堂”的人物在惠山相会,当时乔峰似觉太过匆促,但还是答应了约会。眼见此刻
卯时已过,丐帮中人极大多数未知有此约会,便是知道的,也是潜心于本帮帮内大事,都把
这约会抛到了脑后,这时听到对方讥嘲之言,这才猛地醒觉。
徐长老连问:“是什么约会?对头是谁?”他久不与闻江湖与本帮事务,一切全不知
情。执法长老低声问蒋舵主道:“是乔帮主答应了这约会么?”蒋舵主道:“是,不过属下
已奉乔帮主之命,派人前赴惠山,要对方将约会押后七日。”
那说话阴声阴气之人耳朵也真尖,蒋舵主轻声所说的这两句话,他竟也听见了,说道:
“既已定下了约会,那有什么押后七日、押后八日的?押后半个时辰也不成。”
白世镜怒道:“我大宋丐帮是堂堂帮会,岂会惧你西夏胡虏?只是本帮自有要事,没功
夫来跟你们这些跳梁小丑周旋。更改约会,事属寻常,有什么可罗唆的?”
突然间呼的一声,杏树后飞出一个人来,直挺挺的摔在地下,一动也不动。这人脸上血
肉模糊,喉头已被割断,早已气绝多时,群丐认得是本帮大义分舵的谢副舵主。
蒋舵主又惊又怒,说道:“谢兄弟便是我派去改期的。”
执法长老道:“徐长老,帮主不在此间,请你暂行帮主之职。”他不愿泄露帮中无主的
真相,以免示弱于敌。徐长老会意,心想此刻自己若不出头,无人主持大局,便朗声说道:
“常言道两国相争,不斩来使。敝帮派人前来更改会期,何以伤他性命?”
那阴恻恻的声音道:“这人神态居傲,言语无礼,见了我家将军不肯跪拜,怎能容他活
命?”群丐一听,登时群汹涌,许多人便纷纷喝骂。
徐长老直到此时,尚不知对头是何等样人,听白世镜说是“西夏胡虏”,而那人又说什
么“我家将军”,真教他难以摸得着头脑,便道:“你鬼鬼祟祟的躲着,为何不敢现身?胡
言乱语的,瞎吹什么大气?”
那人哈哈大笑,说道:“到底是谁鬼鬼祟祟的躲在杏子林中?”
猛听得远处号角呜呜吹起,跟着隐隐听得大群马蹄声自数里外传来。
徐长老凑嘴到白世镜耳边,低声问道:“那是什么人,为了什么事?”白世镜也低声
道:“西夏国有个讲武馆,叫做什么‘一品堂’,是该国国王所立,堂中招聘武功高强之
士,优礼供养,要他们传授西夏国军官的武艺。”
徐长老点了点头,道:“西夏国整军经武,还不是来找我大宋江山的主意?”白世镜低
声道:“正是如此。凡是进得‘一品堂’之人,都号称武功天下一品。统率一品堂的是位王
爷,官封征东大将军,叫做什么赫连铁树。据本帮派在西夏的易大彪兄弟报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