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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麦和那个农村媳妇站在庙门口,听见那个站岗的自言自语地说:“嘿!好冷!”接着他抱着枪,跺着脚来回踱着步子唱着小调:“清早起来去放马,一放放到白草凹,脱下破鞋我睡下,马儿跑到丈人家,大舅子推,二舅子拉,推推拉拉到他家。……”
李麦挎了个竹篮子向这个站岗的走过来。
站岗的伪兵忙喝着:“干什么的?”
李麦说:“逃荒的。”伪兵故意把枪栓拉了一下说:“逃荒的走开!”李麦说:“老乡,有一双袜子你要不要?饿的不行了,随便你给一斤馍钱就行。”她说着走上了石阶。那个伪兵又问:“后边是什么人?”李麦说:“俺的儿媳妇。”她说着从篮子里拿出一双新布袜子说:“这是一双新袜子,还没有趟过脚。”
伪兵划了一根火柴,先看了看袜子,又划了一根火柴看了看李麦身后那个年轻媳妇,那个年轻媳妇害羞地低下头。
伪兵说:“她做的吧?咳,手艺不错。”
李麦说:“老乡,您试试,穿不上您不要。”
伪兵说:“试试就试试。”他说着坐在台阶上,脱下鞋子在试穿着袜子。穿上一只袜子后,他嬉皮笑脸地说着:“咳,大闺女抱着孩子进庙——看神!……”他一句话还没有说完,李麦身后那个农村打扮的年轻媳妇,忽然掏出手枪,顶着他的脑门说:“举起手!你敢吭声我打死你!”吓得那个伪兵大张着嘴巴慌忙举起双手。这时从房坡上跳下来十几个人,为首的是秦云飞,他们扑上去将那个伪兵捆住,李麦趁势将一只袜子塞在他的嘴里。
这时那个农村媳妇拿掉了头上的毛巾,原来她是宋敏。秦云飞把那个站岗的伪兵绑在庙门口的柏树上,让宋敏和李麦在庙门口看着。自己带着二十几个游击队战士,向东厢房摸进去。
这群汉奸队的住房里没有床,他们睡在麦秸打的地铺上。
房梁上吊着一盏大磁鳖灯,灯捻子上的焦头往下掉着,屋里满是乌黑的油烟。汉奸队在横七竖八地睡着,烟头、抽毒品的锡纸片扔了一地,每个人脚头放着一个包袱,包袱里包着抢来的袜子、香皂、颜料筒和胶鞋等物品。每个身边还放着一条绳子,这大约是后半夜准备查户口抓人用的。
这个汉奸队有十几条土造长枪,有的挂在墙上,有的靠在房里木柱上。秦云飞带着同志们闯进屋里以后,他们还在呼呼大睡。
秦云飞和战士们先悄悄地把他们的枪收了起来。然后一个人把着一个,站在他们的头跟前。
秦云飞用脚踢着一个汉奸队员的头说:“起来!起来!”那个伪兵发着呓语说:“别乱!别乱!还早哩。”秦云飞大喊着:“起来!”那个伪兵一睁眼“啊!”了一声,光着身子跳起来就想跑,被秦云飞抓住胳膊撩在地上。
这时,汉奸队的人全惊醒了。他们像夜惊一样直着嗓了嗷嗷直叫。有的想去跳窗户,被窗外的新四军战士喝了回来,有的从枕头下刚拿出手枪,被战士们踩住手夺了过来。秦云飞大喝着:“都在被窝里不许动!把手举起来。”汉奸队员们本来是些街上的地痞流氓,平常也没有什么训练,大多数都光着脊梁坐在被子里举起双手,有两个胆小的,使劲用被子蒙着头,在被窝里筛起糠来。
秦云飞清点着人数,发现屋子里只有二十一个,连同站岗的那个伪兵,也只有二十二个,少了一名汉奸队员,秦云飞有些吃惊。他询问缉私队长王振兴。王振兴说:“开晚饭时,把人都叫回来了,反正就在这屋里。”秦云飞等人搜寻着屋子里,却不见那个人的踪影。……
李麦和宋敏正在庙门外放哨把守,忽然听见“咕通”一声,一个人影子从庙的西北角围墙里跳了出来。李麦说:“有人!”宋敏说:“咱们去看看。”她们向围墙角走去,却不见动静。她们又往前走了几步,宋敏眼尖,她发现一个黑魅魅的暗影,正贴着墙站在黑角落里。宋敏大喊了一声:“不许动!”那个黑影撒开腿就跑。
李麦说:“别叫这个杂种跑了!”说着跟着就去撵,宋敏害怕李麦一个人吃亏,也跟着撵丫过去。
等秦云飞查清楚那个逃走的汉奸队员,是去厕所里解手跳墙逃跑时,他们又发现李麦和宋敏都不见了。他估计宋敏和李麦可能是去追那个汉奸队员了。这时马牧集的枪声已经隐约地响了起来。才开始是几声冷枪,渐渐地枪声稠密起来。接着,日本鬼子的重机枪声也响起来。秦云飞知道徐中玉在马牧集已经打响了。
随着马牧集的枪声,南边葫芦湾河上也响起了两声枪声。
这时难民也大部分集中在葫芦湾河岸。秦云飞挂记着截船抢粮,就把这些汉奸队一个个捆起来,每个人给他们披着一条被子,连同大门外柏树上捆的那个伪兵,一同关进关爷庙的大殿里。
秦云飞留了四个战士看守着关爷庙,又派了两个人去寻母口街上找宋敏和李麦。自己带着十几个战士一路小跑,一直向葫芦湾奔来。
从周家口驶来的七条粮船,在黄昏时候已经进了葫芦湾。
天亮和几个来接船的艄公,驾着小划子带着纤绳来到第一条船上。他们和几个老艄公悄悄关照了一下,说明今天夜里新四军要在这里截船放粮。有的艄公赞成,有的却有点害怕。天亮说:
“新四军游击队是为咱们穷老百姓办事,咱们都是黄泛区人。不能看着老百姓饿死在寻母口。再说,人家新四军已经布置好了,咱们别落个敬酒不吃吃罚酒。”几个艄公思摸了一会儿。一个老年艄公头说:“天亮,这样吧,既然新四军把这粮食要放给咱这一带难民,我们不能昧良心。新四军的队伍上船来,我们也决不阻拦。不过上船以后,请他们松松地给我们捆一绳,将来我们好交代……”天亮说:“这个好办。新四军讲好了,决不伤害咱们船家。”大家商量了以后,天亮和这个老艄公驾上划子,分别通知后边几条船。就在起更时分,七条粮船分别在葫芦湾抛了锚。
壬尾巴和三个汉奸队员押着粮船。他们都聚在第二条船上的小舱房里玩纸牌。忽然,他们看到后边的几条船都依次地下了锚,就走出舱房来查看。就在这时候,天亮带了五六个年轻小伙子,从一个小划子上跳到船上来。
王尾巴忙问:“天亮!你怎么来了?”天亮说:“来接船。你没看,顶头风。”王尾巴又看着后边说:“那几条船怎么不动了?”天亮说:“河湾子里水浅,大约是搁浅了。”王尾巴又看看天亮身后的几个人说:“他们是哪里的?怎么往舱房里乱跑?”天亮说:“拉纤的。”王尾巴用手电灯照了照说:“拉纤的?船行的人我都认识,怎么没见过!”天亮说:“你没见过的人多哩!”王尾巴正要说话,天亮身后猛地闪起来一个人,上前先给王尾巴打了几个耳光喊着说:“站好!”王尾巴正要掏手枪,后边几个新四军战士早掏出手枪逼住了他。
其余的三个押船伪军,两个吓得跪在船上求饶,一个跳到河水里,准备逃走。一个新四军战士朝着河里打了两枪,那个伪军身子一翻,挣扎了两下,尸体顺着黄河波浪冲走了。
天亮和新四军的同志们把王尾巴和其余两个伪军捆了个“老王看瓜”,撂在船舱里,他们吹了声哨子,河岸芦苇里隐蔽的新四军战士一齐涌出,驾着小划子分别截住了这几条粮船。
等到秦云飞来到葫芦湾的时候,难民们已经全过了河,在西岸分起粮食来。
秦云飞乘船来到西岸,看到难民们高兴地喊着妈叫着孩子,有的用口袋,有的用筐装着黄澄澄的麦子,还有的用裤子作口袋装着麦子,有的小孩子抓着麦子往嘴里吃着,心里不觉一阵热呼呼的,感动得直想掉泪。
鸡子叫头遍时候,难民们已经把粮食装好,准备启程向洛阳一带逃去。秦云飞把大家招呼到一块。向他们讲话。他环顾了一下四周的人群,感情有些激动。他说:“大伯大爷们!大娘大婶们!嫂子兄弟们,姐姐妹妹们,小侄小侄女们!……”他只是这么依次地喊了一遍,逃荒的难民为这个亲切的声音,都感动得低下了头。
秦云飞说:“你们受苦了!我代表我们共产党领导的新四军豫东抗日支队,向大家表示亲切慰问。我们共产党领导的八路军、新四军,是咱们穷人们自己的军队,是坚决抗日的军队。我们对国民党扒开黄河、淹老百姓的所谓‘以水代兵’的混账办法,是坚决反对的。你们的房屋被冲毁,田地被淹没,现在又吃没有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