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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雷译服尔德传 (伏尔泰传 )-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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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信徒供给证据,如有隐匿,必将开除教藉。这是再危险也没有的事,因为公开宣布的嫌疑案一定会产生伪证。世界上的恶人与疯子只嫌太多;任何刺激会煽动他们的凶焰。当时就有一个证人说拉·拜尔唱过淫词邪曲,另外一个发誓说他在讲起圣·玛丽·玛特兰时用过亵渎的字眼,第三个证人又来报告同样严重的事情。所能证明的尽于此了,而且还是出之于不负责任的证人之口,为被告所否认的。 

可是亚倍维尔的法官简直残暴到不可思议,把十八岁的哀太龙特判决连根割去舌头,在教堂门前斩下右手,然后缚在柱上用文火烧死。幸亏哀太龙特在逃。但骑士拉·拜尔已经落在他们手里。“法官们大发慈悲,减轻他的刑罚,判他先行枭首再用火刑。宣判此怪刑的时期是一七六六年二月二十八日。” 

骑士拉·拜尔押送到巴黎。检察长决意撤消亚倍维尔的原判,但二十五个法官中十五个赞成维持原判。这一次,法兰西全国人士都为之痛心疾首。骑土拉·拜尔重新押回亚倍维尔去执行。在场的陶米尼派教士看见他的痛苦而食不下咽。“吃一些东西罢,”骑士和他说,“你和我需要同等的精力,才能支持我主演的场面。”他受刑之前的遗言只是:“我不信人家会因了这么一些小事而处死一个年轻的绅士。”他问刽子手道:“是你砍掉拉利伯爵的头的么?——是的,先生。——你那次手段不高妙呢!—一那是他自己慌乱之故;你好好的不要张皇,我不会失手。—一不要担心,我一定不会作儿女态。”他的死讯传到巴黎时,教皇的代表公然说这种事情在罗马也不会如此办理。在烧骑士拉·拜尔的火场上,同时焚毁服尔德的《哲学辞典》。 

这种惨无人道的事情又激发了服尔德的嬉笑怒骂。顾问官巴斯基哀在法院中宣称,亚倍维尔青年的亵渎宗教是因为看了现代哲学的著作之故,他并说出服尔德的名字。服尔德骇坏了,离开法尔奈。“过了几天,考虑的结果祛除了恐惧,他不复害怕任何敌对的当局了。”十余年中,他努力要平反哀太龙特的冤狱,反诉判决骑士拉·拜尔的法官,但终于没有成功。 

司法上的屈枉是每个时代都有的,但在那时似乎特别严重。喀拉事件发生之后,差不多所有的冤狱都引起了法尔奈的注意。一七六六年,服尔德辩护故拉利伯爵的冤狱,终于替他伸雪了。一七六九年,他平反一个农夫马丁的冤狱。他被诬杀人而受车裂,到后来,真正的凶手却招认了。一七七O年,是圣·奥曼地方蒙拜伊夫妇的案子,不幸服尔德出场援助的时候,丈夫已被处决,但赦免了他的妻。有时他自己也弄错了,援助并非真正含冤的人。但与其枉死无辜,宁可释放罪人。在赋税方面,他把日克司地方(Gex)的人民从苛捐杂税之下解救出来,当日克司举行三级会议通过与法国订立的条约时,服尔德被请去主持典礼。他在市政厅的窗口中与众为礼,喊道:“自由万岁!民众欢呼道:“君王万岁!服尔德万岁!” 

陪侍他的有法尔奈的十二名龙骑兵,站在会议室前。“十二名龙骑兵对我们的朋友举剑致敬,他随即动身回去用餐。路过四五个村镇时,大家把月桂掷在他的车中。他全身都盖满了。他的居民排列着迎接他,挥舞着匣子,瓶,对他致敬。他非常快乐,全不觉得他已是八十二岁的老人。” 


二O       元 老 


一个大文豪而能享上寿,确是一种力量。他赢得群众的爱情,他们即使不知道他的作品,也要敬重他的耆年;他获得后辈的宽容,因为明知他不久人世,不再吝惜对他表示应有的崇拜;还有,他能恢复一个人天然的自由思想,因为知道自己临到虚无或最后之审判(依各人的信仰而定)之日不远,故对于此世的一切,即使不能常常保持的坦白的判断力,此刻也能完全恢复。一七***年后,服尔德先后过了七十,八十的高龄,成为欧洲知识界的元老。大家不复当他是人而是象征了,即使安纳西的主教,因为他不顾教会反对而上演某出猥亵的喜剧而向朝廷控诉他,在从前会把他监禁起来的大臣,此刻亦不过写了一封措辞严厉的信给他。舞蹈家范斯德利说:“现在欧洲只有三个大人物:普鲁士王,服尔德先生与我。” 

各国的君主,除了他本国的以外,认为他是思想界的权威。他的巴黎友人发起为他建造纪念像,四国君主答应负担费用:俄罗斯女皇,普鲁士王,波兰王,丹麦王。这件事情使他非常欢喜:“我有了一手的王,”他说,“但我应当胜这一局。这个荣辱交错,黑白相映的生涯,你不觉得敬佩么?在我的四王之中没有一个南方之王,你不觉得遗憾么?” 

弗莱特烈克和他音信隔绝,勃诶了五年之后,与他重修旧好了。“这是情人的反目,”服尔德说,“宫廷中的纠纷过去了,但主要的美妙的情分历久常存。”两人重复通信,初时稍感困难,因为普鲁士与法国正在交战。但那时的爱国情调并不如何坚强,他们尽可在两军交绥的情形中赋诗酬唱,这在今日势必是舆论哗然的事件: 

弗莱特烈克致服尔德 
魅人的民族,可爱的疯子, 
空言和平而不想实行,’ 
你们究竟要战争还是和平? 
总应切实决定了吧。 
服尔德致弗莱特烈克 
既然在战争与赋诗的艺术中, 
你是一个那么伟大的大师, 
既然你亦欢喜如此, 
那么吟咏罢,厮杀罢; 
教育人群罢,劫掠世界罢; 
我爱诗歌,我恨战争, 
但我不反对你行军的凶焰, 
我想,像你一样具有杀戮, 
与取悦的艺术是人人欢喜的。 

我们可不容易这样想。“这是,”弗莱特烈克在结论中说,“马丁与班葛罗斯的讨论方式,至于我,只要人家厮杀下去,我总是奉陪的。你是流血惨剧的旁观者,你尽可在我们残杀的辰光嘲弄我们。” 

两人中间的关系转变了,书信更坦白了,酬答的诗歌不尽是谀扬恭维的了,服尔德以难堪的口吻道:“你当兵的职业与君王的地位不能如何感动我们的心,”弗莱特烈克在骑士拉·拜尔事件中以国家的立场反对服尔德:“对于时代特有的偏见,应当迎头痛击么?……你当记得风德奈的名言:“如果我手里尽是真理,我亦将三思而后启视。”这样说过之后,两人互相钦佩。后来当服尔德去世之后,弗莱特烈克对他仍是念念不忘:“我每天早上对他祈祷。我和他说:神明的服尔德,为我们祈祷罢。” 

另外一个“开明的”狡猾的君主亦成了老人的朋友,那是伟大的凯塞琳(Cathcrine)。他们为了彼得大帝而开始通信。以后,一直在亲切尊敬的情调中继续无间。凯塞琳称赞服尔德为喀拉主持公道,服尔德称赞凯塞琳在国内建立“理智、清白、道德”三大信条。他们之间为了土耳其战争说过一大篇打趣的话:“我承认虽在战事期间,我村中仍旧把成箱的钟表运往君士但丁堡。因此我与战胜战败两方都有来往。我还不知道多髭的胖子有没有买我的表,但我知道他们没有与情人幽会的余暇,而你反使他们过了凶险的时间。” 

服尔德是否在这些君王的友谊中感到精神上的快乐,我们不得而知;但他一定有虚荣的快感。他甚至觉得自己不啻智识界的王者,故奥皇约瑟二世经过日内瓦而不像大众一样的到法尔奈来,使他非常难堪。 

访问的宾客与岁月俱增。亚朗培也来了,欣喜非常。大家接待亚倍维尔案中的哀太龙特时又是十分激动。但始终忙于工作的服尔德,对于普通的宾客是回避的。这种人每天都有:艺术家、学者、哲学家、德亲王、波兰亲王、俄国亲王。他总用老法子——装病来挡驾。要是通报的是一个厌物的话,他就喊道:“快,快,德龙芗医生。你所见的是一个垂死的人,他只有几分钟可活了……”于是他又是瘫痪,又是聋聩,差不多是盲目了。过了那个辰光,他像孩子般一跃而起,到花坛里去拔草了,“那是些又小又细,藏在郁金香叶下,别人找也找不出的莠草。” 

所有访问过他的人都描写过他形销骨立的外貌。当毕伽尔想为他塑像时,他说:“据说毕伽尔先生要来塑我的肖像。可是,夫人,要我有一副脸相才行啊!人家简直猜不到我脸部的位置。我的眼睛凹进去有三分深;我的面颊是黏在东倒西歪的骨头上的羊皮纸;所有的少数的牙齿都落光了。人家从没有塑过这么一个可怜虫的像。”雕塑家一到,“可怜虫”的精神却又活跃起来,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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