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粗糙,指腹与掌缘又因常年练剑握刀都结了粗硬老茧,随意往她身上一抹,比她自己挠痒还舒服。她退出手来探入萧桓衣内取暖,弓身蜷在他怀中,原本冷得直哆嗦,片刻后周身逐渐有了暖意,也不再发抖,更是一点点贴近萧桓身前去靠着;萧桓任她伸手贴着他的胸膛取暖,不由取笑她道:“年初春暖花开,你的双手白嫩如破土的新笋,隔了数月来瞧,倒是变得如同腊月里悬在农人家屋檐下的冻萝卜。”
夫妻二人经此大劫都如再世为人,感情愈深,心贴得愈近,说笑也比从前自然许多,萧桓低声说笑,顾含章也不恼他,只隔着中衣狠狠拧了他一把,怕被帐外小季听见,闪电般捂住萧桓的口,只听见萧桓闷哼一声,不知怎的便不做声了。
过了许久,他的手掌小心翼翼地摸到顾含章箭伤处,轻轻地抚过那铜钱大的伤疤,哑声道:“含章,伤口还疼么?”顾含章摇头:“早不疼了。”伤口结痂,偶尔用力拉扯肩背,还是会引动伤口,剧痛无比,只是这些话自然是不能告诉他的。
两人耳鬓厮磨,偎在被中稍作休息,及至天将明,萧桓替熟睡的顾含章掖好被角,无声地下榻,仍旧粘贴好假须假发出了小帐去,守卫小季十分机灵,与他打过招呼后什么也没说,想必梁月海早已吩咐过不得多问。
待顾含章醒来,已是过了巳时,期间麒麟卫中有人奉萧瑧之命来探视顾含章,小季只掀起布帘一角,低声道:“王兄弟昨夜与太子殿下喝了几杯酒,回帐后便病发,好在军医留了些药在,喝了躺下静养,连我都不敢进去靠近,就怕再被传染上……”他不必全说完,麒麟卫那尖脸青年面色已是大变,随口应付了几句便匆匆走了。
顾含章虽担心萧瑧再发难,想到萧桓也在军营内照应,心里稍稍有些底气,不过一天过去也不曾见中军帐再有人来,更不提萧瑧的影子。到了入夜时分,小季才从后营的西北军将士口中打听到,原来青石谷有异动,万余辽军浩浩荡荡出了青石谷,在谷外十里处安营扎寨,探子回报辽军新增数千轻骑,人马均是喀拉山后辽边驻军精兵,那马高而强壮,马蹄入雪才及膝头,比寻常马匹要高一尺余,而辽人也都是高大强壮之辈,若是骑兵对战,占尽上风。
“我大齐军五千精锐,四千老兵残将,靠着飞火枪与南疆援军才勉强胜一场,此次必定吉凶难料……”小季忍不住叹气。
顾含章稍稍一愣,倒是忽然想起中箭受伤那日晚上的黑衣人马,神出鬼没骁勇善战,那气势隐约有昔日神武军前锋十八骑的影子,若是能与卓勒齐的人马一道左右夹击辽军……她心里微微一动,伸手入怀摸出卓勒齐给她的那支竹筒,吩咐小季交给梁月海,如此这般叮嘱一番,笑道:“辽军擅夜袭,有这件东西,卓勒齐的人马也来得快些。”
不曾想顾含章一语成谶,这夜过了寅时,将士们正在熟睡,辽军五千前锋身披白羽、白绒制成的蓑衣,在雪中匍匐数里地慢慢靠近齐军大营,麒麟卫疏于防范,竟不曾察觉有人靠近,被杀了个措手不及。夤夜混战,死伤无数,哀嚎遍地,辽军前锋痛快砍杀一阵,一击即退,梁月海率西北军骑兵两千余追出五里地始觉不妙,忙掉头回营,萧瑧却追杀得正性起,打马直追,梁月海不得不跟上劝诫道:“殿下,穷寇莫追。”
萧瑧挥剑冷笑道:“月海,你在西北呆久了,胆子都缩回去了不成?难怪这场仗总打不完,你这副胆小的模样,何时才能超越我二哥!”梁月海面色微微一变,萧瑧也自觉所言不妥,见梁月海仍旧没有追击的意思,便吩咐他断后,亲自领了剩余的两千余麒麟卫与三千昌涂关守将追杀回撤的辽军前锋。这三千昌涂关将士原本就是萧瑧手下人马,此时重归萧瑧麾下,倒是一改往日颓然模样,奋起直追辽军。
两军前锋在距齐辽大营各五六十里处大战,辽军且战且退,五千人马虽被斩杀无数,却仍旧负隅顽抗,萧瑧率齐军前锋懵然无知地被引入辽军阵前二十里处,忽听见一声炮响,早已埋伏在附近谷地的万余辽军杀出,辽将洪锦一连吃亏数场,终于得了机会泄愤,更是如猛虎下山,手中令旗一挥,万余人高呼着自外围逐渐拢来,竟有将萧瑧与手下六千兵马圈起方圆大阵随意屠戮的势头。
梁月海忙取出顾含章交与他的竹筒放出信号,派人回营急调人马救援,仍旧率两千余精锐骑兵追至萧瑧身后,极力阻止辽军布下方圆阵。
这厢厮杀正酣,那边顾含章在营中静坐,听见远方尖锐啸声,出帐一看,黑沉夜色中蓬地炸开数点寒星,正是萧瑧领兵追击的方向。她倒吸一口凉气,披了大氅匆匆往偏帐去寻梁月海与萧桓,偏帐守卫是梁月海的心腹,见顾含章掀了竹编斗笠露出脸来,先是一惊,忙压低声音道:“太子殿下率兵追夜袭的辽军往正南去,将军断后,也一道跟着去了。”顾含章急道:“那王大夫……”“辽军袭营之前属下便不曾见到王大夫,大约是往前营煎药去了。”
谁知顾含章与小季寻遍前后中三处大营,只见因辽军夜袭而惊起的全营混乱,萧桓的影子却是不曾见到,顾含章思前想后,心中忽然一动,紧张的情绪逐渐平稳。小季犹在焦虑,她望着北天若隐若现的数点星光,镇定道:“梁将军有西北方星宿庇护,必定会安然归来。”小季听得满头雾水心中暗觉荒谬,但见顾含章从容如常,不知怎的也稍稍放下心来。
军中两大主将尽出,管陲在营中紧急抽调人马轮值巡逻,以防辽军调虎离山再杀个回马枪,布置妥当后,前方哨兵来报,两军恶战,太子殿下与麒麟卫陷入辽军方圆阵,梁月海将军正奋力破阵。
管陲啐一口大骂道:“好一个瓮中捉鳖!”顾含章听他讲萧瑧骂成老鳖,心中想笑,这当口也笑不出来,连忙低声道:“辽人目的既是我大齐主帅,那便不必再担心辽将转攻大营,管将军只管杀去,替梁将军分担些……”
留守军营中将士都是西北军中好汉,与梁月海出生入死多年,听得梁月海在前方破阵,顿时都热血翻涌,高声呼号要随梁将军上阵杀敌,管陲毕竟心细,仍留下千余兵丁守营,大手一挥,其余人马持刀枪羽箭,负数百飞火枪,如风一般跟着奔出辕门,往数十里外厮杀声震天之处追赶而去。
东南方忽地又尖啸一声,将明未明的夜空里升起数点寒星,顾含章蓦地一喜:卓勒齐来了!高悬的心刚落下,正南方一声巨响震撼大地,地面掠过一条火龙,窜起的浓烟黑云在数十里外都能看得一清二楚,她心里大惊,辽军竟从千里外的西城购置了长管火炮!
油尽灯终枯
长管火炮的威力是飞火枪的数百倍,将士们都是血肉之躯,如何能抵挡得住?顾含章手脚冰凉地立在辕门下远远地向厮杀声来处眺望,只见远处火光映红了半边天幕,大地轰鸣,浓烟四起,凛冽北风里传来杀声阵阵。
“那是火炮!”小季惊呼一声,老实方正的脸上露出骇然之色,“糟了,且不说铁甲,就是铜墙铁壁也挡不住西城的长管火炮啊!”留守大营的将士无不闻之变色,神情间震惊且惶恐万状。
远方滚滚浓烟未落,火光骤然又起,烧得天边一片赤红,映出血般浓稠之色。前方哨兵快马奔回,面色如土跃下马背向顾含章与守营的两位参将道:“将军有令,若卯时三刻未见信号,请章先生与留守大营的容、韩两位参将拔营暂退关内。”
“那将军和太子殿下……”小季抢上一步扣住哨兵手腕,焦急道,“还有咱们西北军兄弟们……”“军令如山,望容、韩两位参将大人与章先生谨记。”那方脸哨兵说罢,面上露出决然之色,一咬牙翻身上马,又沿原路奔向红光四起之处。顿时,整个大营中安静如同死寂,谁都没有出声,只听见凛冽呼啸的北风卷起满地雪粒咆哮而过,更添悲壮。
卯时已过,东方渐露灰白,天际虽犹密布彤云,却已不如往日的阴沉晦暗,隐约有了放晴的迹象;大地被覆皑皑白雪,放眼苍茫空旷,灰蓝苍穹在远方与雪原连成一线,赤焰浓烟熊熊窜起,模糊了那一片阴郁的灰蓝与清冷的雪白。
火炮震耳欲聋的轰鸣声还在断断续续传来,飞火枪出膛的尖锐声响被重重压下,同时被巨大轰鸣掩去的还有两军将士震天的厮杀声。顾含章立在辕门下,几乎站不稳身子,风寒天冷,冰雪一般的严寒直冻到了她的心里,远方赤焰漫天,如同巨大的火龙在天地间肆虐,长管火炮引线一点燃,数百将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