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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碧云捡起地上的那幅白绢,凑到窗前一看,只见上面画着董大鹏从骗得董员外收为义子,直至惨杀岳父母,凌辱花碧云的经过,桩桩件件,不仅神态逼真,而且作了详细的评注。花碧云一见,又勾起心头的痛楚,不觉泪下。
正在此时,猛听得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花碧云抬头一看,黑屋里陡地亮了起来,一群人站在面前,只见十余名衣裙鲜明、戎装整饬的女侍卫,簇拥着一位女将军,她头戴毡盔,斜飘雉尾,锁子金甲扣着团龙绣袄,护膝铠下露出杏红战裙,娇红软滑的绫子流瀑般地直泻到地面之上。花碧云一眼认出:这便是在沟岸上遇到的那个豪爽果决的“村妇”。
此刻,她语调威严地说道:“俺真不敢相信你这样的娴静丽人,竟然是杀人越货的白莲教盗魁!俺既为国事,也就不敢循私了。此刻,你还有什么未了之事,速速言明,俺一体承办。”
花碧云也不言语,冷冷地捧上那幅画,静观待变。
那惠佳德氏满腹疑虑地接过画来,细细一看,不觉脸色大变,她瞟了一眼花碧云,又将那幅绢画看了一遍,不觉双眼发直,浑身疾抖,嘴唇哆嗦了一阵,忽然对花碧云问道:
“这幅画是何人所赠?”
花碧云道:“便是你的那个哑奴!他已然走了。”
惠佳德氏不觉长叹:“哑奴啊哑奴!你何不早将这些告诉俺!如今俺陷入不仁不义、不贞不洁之境,叫俺如何自处?”叹毕,忽然拔出腰间长刀,厉声问道:“你究竟是何人?”
花碧云冷冷笑道:“小女子便是画上的那个受难女子!”
惠佳德氏听毕,惊呆了,双目圆睁,半晌,喝一声“下去”,挥走了众侍卫,疾走几步,突然对花碧云下了一跪,然后一言不发,抓起二人的手,大踏步走出了黑屋。
约摸走了一箭之地,便是南去的大路,惠佳德氏忽然紧紧攥住花碧云的双手,泪如泉涌,惨声说道:“俺二人虽为异族,却是同样的苦命女子。姊姊受骗蒙难,实为不识董大鹏奸伪面目。可俺枉被人称“雌诸葛”,竟被董大鹏这个人面兽心的狗徒欺蒙这许多年,在血污与耻辱之中含垢偷生,呜呼,此恨绵绵,昊天罔极!”说着,她忽然对花碧云瞋目大叫:
“走罢,快走,快快去找你的同伙!”
这一切发生得如此突兀,花碧云、秋菊二人一时尚难以置信,踌躇难以举步。
惠佳德氏见状,不觉凄然一笑,说道:“哦哦,你们还在怀疑,怀疑俺又在使什么诡计!怀疑俺一个朝廷命妇,竟然会为了这区区一幅白绢,就放走一个叛党的渠魁!”她一把抖开手上的白绢,说道:“不不!俺相信这白绢上画着的一切一切,因为,那个哑老奴,俺信得过他胜于信得过俺自己!”
她说毕,双手用力撕扯着那幅绢画,仿佛在撕扯痛楚的心房。霎时,那一副白绢被撕扯成无数的筋筋片片,惠佳德氏双手一扬,只见那白绢的碎片纷纷扬扬,随风飘得无影无踪。做完这一切,她仰天悲呼:“啊啊,董大鹏董大鹏!俺原以为你是一个忠心保国、胆识过人的英雄,想不到,你做的那桩桩件件却包藏一颗残暴奸诈之心!怪不得平素日我看到在你的手里欠下了许多血和泪!”说着,她低下头来,双目里闪射着悲戚与绝望的泪光,叹息说道:“唉唉,俺惠佳德氏委身于一个凶残奸诈的匪人,还有何颜面立身于人世?堂堂大元朝廷,信任的是这等丧尽天良、狗彘不食的禽兽,看来是天怒人怨,国亡不远矣!”
花碧云默默地听着惠佳德氏的诉说,心中大是惨然。望着她那精壮豪爽的身姿,花碧云心中叹道:“唉唉,想不到元室之中,也有如此有志有识的人物,可惜可惜!这个女子倘若生在汉人之中,只怕不是寻常啸聚山林者可比!
她正自默想,只见惠佳德氏早已走了过来,眼里露出真诚的愧疚,轻抚着花碧云的肩头说道:“好姊姊,俺受董大鹏欺蒙,这些年,跟着他做了许多愧对天下的错事,今日面对你这位姊姊,更是无地自容!此刻无以为报,只有将董贼设下的奸计告诉你!”
花碧云听毕一惊,忙问:“奸计?难道董贼已然知道施相公他们的去向?”
惠佳德氏点点头,续道:“正是如此。那狡贼早已料道你们会分头逃走,一面叫俺在这条道上设下陷阱;一面率着一帮精悍的禁卫铁骑,埋伏在通榆运河一带的大道密林之中,适才脱脱乌孙派人来报,你那五个伴当,此刻早已陷入重围,有三个人已然成擒,剩下的两人也是岌岌可危!”
花碧云不觉大惊失色,跌足恨道:“好一个阴毒的贼子!”惠佳德氏忽地一把推开花碧云,张目叫道:“去吧,去吧!俺与你虽是各为其主,却同为天下最可怜的断肠姊妹!啊啊,恨海茫茫,相见无期了!”说着,她忽然一把扯下头上毡盔,“铮”一声掣刀出鞘,厉声悲号:“天乎,毕生悔恨,擢发难书;往日种种,譬如已死!俺去也——”
说毕,手腕一翻,鲜血喷溅,立时自刎而死。
花碧云一见,心中涌起一股伤心而钦敬之情,身处险境,也不敢久留,招呼秋菊忙忙为惠佳德氏理好衣裙,撮一抔黄土,掩埋了尸身,然后朝通榆运河方向疾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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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老雕工单斗金钟罩 髫龄女双殉红巾义
却说施耐庵、春兰护着金克木一家三人,趁着花碧云在那密林中与黄冠道士激斗之时,匆匆离开战场,循着荆棘牵衣的荒野小径,往南疾奔。约摸一两个时辰,那弯弯曲曲的荒径突然到了尽头,眼前豁然开朗。
施耐庵展眼一看,不觉以手加额,惊喜不置:只见眼前一条阳关大道坦荡笔直,大道前面一条河流水面平阔,在冷月寒星之下闪着粼粼波光,河岸深处明灭着三四点渔火。原来,早已走出东台县界,来到通榆运河河畔,沿着这傍河大道,便可直下白驹场了。
施耐庵一时得意,面对这霁月清风,古道长河,不觉骚情又起,扬颔吟了几句:
“长河悠悠,霁月难再,英雄迟暮,何须慷慨?邙山此日走龙蛇,汉王长剑今安在?且收拾青巾琴书,黄堂经卷,化长鲸缚得楼兰去,再上瀛台!”
这一番慷慨悲歌,倒撩得金克木点头嗟叹。那春兰却怕他又发书呆子气,误了大事,忙道:“施相公,此时此刻,哪里是吟诗作赋的时候?倘若后面来了追兵,只怕就难以脱身了。”
施耐庵笑道:“大姐也忒过虑,想那追兵已有花旗首抵挡,哪里就来得如此之快?”
话犹未了,猛听得身后响起了疾骤的马蹄声,渐渐地驰近了运河大道。
施耐庵浑身一凛,那春兰早已拔剑在手,两人一齐向来路望去。
只见一队元兵铁骑风驰电掣般卷上运河古道,领头的一骑马上坐着一员又矮又胖的元将,远远地厉声叫道:“那伙蟊贼休走,俺脱脱乌孙来也!”
一见这阵势,施耐庵满肚子豪兴早已抛到爪哇国去了,连忙将金克木一家三口推入路旁草丛,掣出湛卢宝剑,对春兰说了声“当心了”,仗剑立在大道中央,聚神以待追敌。
眨眼之间,那脱脱乌孙一马当先,早已驰到面前,他手擎长刀,望了望马前的施耐庵一眼,不觉呵呵大笑:“俺道今日闯东台的是什么三头六臂的魔头,却原来除了娘儿们便是穷酸秀才!年兄,有道是‘秀才造反,三年不成’,你一个读书人难道活得不耐烦了,跟着这帮叛贼瞎起哄作甚?”
施耐庵斥道:“满口胡诌,你这朝廷走狗又是何人?”
脱脱乌孙昂首笑道:“俺上马管兵,下马管民,钦命东台达鲁花赤脱脱乌孙是也!”
施耐庵不觉失笑,揶揄道:“呵呵,牛鬼蛇神坐黄堂,酒囊饭袋作县令,这元朝的气数也尽了!”
脱脱乌孙又羞又恨,一骗腿翻身下马,身形略动一动,碌碡般直滚到施耐庵面前,叫道:“好个利口穷酸,俺今日拿你祭刀,以偿俺那牛二干儿的血债!”说毕,泼风般舞起长刀,劈头朝施耐庵剁了过来。
施耐庵哪敢怠慢,此刻情势危迫,又有金氏一家在旁,他也不与敌手纠缠,一起手便使开了“快活剑”,足踏圭步,剑走偏锋,闪过脱脱乌孙刀锋,只一剑便剁中了对手的腹胸要害。
只听得“梆”的一声,那脱脱乌孙没倒,施耐庵却惊得退了三步,口里连呼:“有鬼,有鬼!”
春兰一见,挺剑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