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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军以来,本帅看你们豪爽精细,又久经江湖历练,便命你们在这河南、山东、江苏交界之处开一爿酒肆,借以接应南北义军弟兄,打探敌军军情,为大营作个眼线。谁知你们野性难驯,陋习不改,竟作出此等伤天害理之事,真真有损红巾义军的脸面!想一想正在大义集浴血苦战的数千弟兄,面对大营森严军法,你们羞也不羞?愧也不愧?”
一席话直说得阮氏三杰浑身发毛,百口莫辩。良久,阮中武方才声音抖抖地说道:“元帅,俺弟兄在此开酒店,数月来果真是一举一动,谨守法度,这件事还望明察!”
话犹未了,只见那呼延镇国朝阮大武俯下身来,悄声说道:“阮大哥,依俺看,这人肉馒头必是什么猫儿狗儿衔进店里来的!”
阮大武沉声叱道:“休胡说,看俺不掌你那没毛嘴!”
两人正自叽叽咕咕。只听得突额人厉声喝道:“军法载得明白:伤一命如伤吾弟兄,阮氏三人按律当出一人偿命!左右,看刀!”
这一句话道出,满厅众人心中暗暗叫苦,却又无法救得阮氏兄弟性命,只好眼睁睁地看着两名大汉擎刀走出,不住地摇头叹息。施耐庵一时情急,转身朝突额人唱了个大喏,劝道:“首领且慢行刑!晚生有几句话说:想这阮氏三杰,晚生早在淮、泗一带便已相识,乃是朴直善良的好汉,顶天立地的英雄,决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拆白扯谎,这人肉包子之事,还望查实之后再作处置,以免误杀了好人!”
突额人沉吟片刻,决然将手一挥,对施耐庵道:“耐庵先生差矣!徇情枉法,何以立威?姑息迁延,何以服众?宁可错杀一人,也不敢损义军一丝仁义之名!耐庵先生,恕小可不敢闻命!”说毕,对两名行刑的大汉冷森森地瞟得一眼,说道:“阮家兄弟,何人主使,速速走出来受刑!”
阮氏三杰倒也不再辩白,三个人一齐长叹,都争着要引颈受刑,嘴里都说着一样的话语:“俺先走一步,来年今日,休要忘了替俺坟上烧一陌纸钱。”
三兄弟正自惨惨戚戚,猛可地人丛后响起一声暴叫:“兀那三个夯货,怎的如此没志气!”话音未落,人丛里早起了一阵骚动,只听得一阵呼喝:“众位赏光,闪开条路,待俺出来剖白!”随着话音,两个人拨开一条巷道,施施然走到当堂。
众人一看,几乎笑岔了气。
只见头前的孙十八娘发髻扯散,青丝纷披,额角上抹一把鲜红的猪血,后颈上挂着一把荆条,反穿着一领乌油油的皂布衫子,双手倒提着玄色生绢裙儿,“吧哒”着一双大脚,扭扭捏捏地走到堂前;她身后跟着的那条大汉,不是别人,却是那“活敬德”孙不害,只见他大赤着膊,露出胸前毵毵黑毛和一身黑油滋滋的疙瘩肉,肌肉鼓鼓的背脊上绑着一束皂角刺。
孙十八娘领着孙不害,走到突额人面前,深深道了个万福,说道:“都元帅,大头领,俺孙十八娘负荆请罪来了。”
突额人瞧了瞧这两人的古怪形容,亦自忍俊不禁,俯首问道:“大嫂妇道人家,如何弄出这等模样?为何要负荆请罪?”
孙十八娘嘻嘻笑道:“嘻嘻,大头领有所不知,那人肉馒头是俺与这娘舅兄弟合伙做的,他是胁从,俺,便是主谋!”
这句话说得轻巧自如,却把在场众人吓了一跳。阮大武只道他这毛头星浑家又发了傻劲,直急得双目冒火,在背后伸手扯着她那生绢裙子,悄声骂道:“好个不知死活的泼货,顽笑也不看个时辰,休要胡闹,休要胡闹!”
孙十八娘回头啐了他一口,嗔道:“好汉作事好汉当,干你屁事!瞧刚才你那熊包样儿,没的又在俺面前要什么大丈夫脾气!”
两夫妇斗嘴未了,只听突额人凛然喝道:“孙十八娘敢作敢当,不愧英雄本色。既然违了律条,自当军法从事!左右,主使孙十八娘斩首示众,从犯孙不害杖脊四十大板!”话犹未了,孙十八娘双手乱摆,连声叫道:“休慌,休慌!且慢,且慢!俺有话说!”叫毕,她走上一步,从案头上拿起那只“人肉包子”,在众人面前幌得一幌,说道:“大头领所言不假,这的的确确是一只人肉作馅的馒首!不过,这里头既未包着人的筋肉骨殖,也没包着人的五脏六腑,只包了这样的捞什子!”一头说,她一头用手在馒头里拨拉得一阵,立时又捻出一片人指甲来!
众人一见,都一齐圆睁双眼,紧盯着那白生生的人指甲。施耐庵先前就曾吃着了这个“人肉馒头”,此刻见孙十八娘又拣出一块指甲来,禁不住心头作恶。那突额人瞧着这一切,脸色益发变得阴沉,斜眯着双眼,双颚索索乱抖,瞧那样儿,保不定立时便要发作。
孙十八娘捻着那指甲,幽幽地叹了口气道:“唉唉!俺孙十八娘尽管枉担了一个‘板刀观音’的吓人名气,可是,有生以来,却是从未杀一个好人,也从来未曾做过什么伤大害理之事,这一人肉馒头’也是就做了这头一回,谁知偏巧就被你们撞见!其实,此事说起来倒颇有些缘故,大头领、施相公、众位弟兄,且悠着点儿性子,听俺慢慢道来。”
说到此处,她将那只馒头放到桌上,伸出两指戳着孙不害的额头眉心,说道:“此事起根发源,其实都应在他这没出息的夯货身上!说起俺这娘家兄弟,倒也是侠义人家出身,自幼不爱读书,尽喜欢拿枪使棒、好勇斗狠,休看他生得傻大黑粗、人物狼犺,却修得好妻命,十九岁时便由邻里说合得左近村里一个农户家的闺女,那小姐儿人物端的长得齐楚,细眉杏眼,瓜子脸儿,一笑两个小小酒涡,瞧一眼便叫人想捏上一把。两口儿成亲之后,如胶似漆,如鱼得水,恩爱缠绵,小日子过得煞是甜滋滋的令人艳羡。
“谁知俺这兄弟运气不济,命中犯了白虎煞,守着个美人胎子般的妇人,无端却闯下一桩泼天的祸事来!”说到此处,孙十八娘又伸手戳了孙不害的额头,嗔道:“木痴痴地趴着作甚!你自己的事,还是由你来讲!免得大头领怪俺嘴尖舌长、添油加醋!”
孙不害呐呐地说道:“俺拙嘴笨舌,还是姐姐你讲的好。”
孙十八娘叹道:“唉,娘家竟有这等不出台的角儿,真叫俺十八娘脸上无光!俺顺着往下讲罢。就在去年重阳节上,俺那弟媳在家里憋得慌了,缠着要男人带她去县城的东岳庙烧香还愿,俺兄弟拗不过,两口儿便收拾打扮,捉对儿逛进了县城,一进东岳庙,夫妻们对着东岳大帝烧了三炷香,喜滋滋一齐祷告菩萨早些赐个白胖娃儿。谁知无意中却惹着一尊恶神。
“那一日庙内有一个大户大家正作道场,这家主人乃是一个退职乡绅,登州城里有名的人面豺狼、色中饿鬼。无巧不巧,俺那弟媳可可儿便被他瞧在眼里,一时淫心大动,仗着有权有势,装着劝俺兄弟入席随喜,将他骗入后殿,然后招呼一班爪牙围住他媳妇儿动手动脚,欲行非礼。俺兄弟喝了两杯酒,不见媳妇踪迹,赶出来一头撞见,立时将那恶贼痛打了一顿,护着媳妇回到家里。
“只道是那恶绅挨了一顿打,便会收了痴心妄想,谁知此人一怒而去,贼心不死,发誓不仅要将美人弄到手,而且还要叫孙家家破人亡。也是活该俺这兄弟倒灶,那恶绅勾结乡里,明查暗访,得知俺祖上曾在梁山泊大寨入过伙,立时便栽赃诬陷,串通州里六案孔目,一纸状子告了俺兄弟‘盗匪余党,图谋叛逆’的罪名。星夜派兵围了屋宇,逢人便砍,遇人便杀。俺这兄弟睡梦中惊醒,亏得一身武艺,仓促中逃得一条性命。那恶绅趁着混乱,径直奔入内房,将俺那弟媳妇抢进了县城。
“一旦得知这次灭门大祸乃是由那恶绅而起,俺兄弟直气得五脏欲裂,争奈那恶绅府邸里禁卫森严,一时不敢上门寻仇,便隐在城郊荒坟中等待时机。直到年关将近,那恶绅只道俺兄弟畏罪远逃,防范渐渐懈弛了些,加之年节下诸事忙碌,浑把这事儿给忘了。就在除夕深夜三更之时,俺兄弟趁着夜黑摸入了恶绅的府弟,径直奔到上房,一把拿住了那齁齁大睡的恶贼,逼着他交出俺那蒙羞受苦的弟媳妇!那恶绅直吓得心胆皆裂,只得如实说道:‘好汉爷爷饶命,你那媳妇性子刚烈,掳进府里,抵死不从,三日前已被一个人贩子领走了。’俺兄弟一听此言,哪里还按捺得住,‘矻嚓’便将他剁下头来,连夜便投奔到了俺店里。
“尽管手刃了仇人,俺兄弟到店里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