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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冷冷问道:“它现在何处?”
施耐庵心下暗暗失笑,说道:“唉唉,家门不幸,惨遭荼毒,那本秘籍由曾祖传给祖父,又由祖父传给家严,家严临终之时,本欲将它转给堂叔施元德珍藏,不料被元朝狗官铁尔帖木儿闻讯抢走,至今下落不明。”
老人默默听完,沉吟半晌,转过身来,脸色忽然变得温和,他走过来,随意在施耐庵的肩背上拍了拍,竟然全身血脉畅流,四肢百骸舒服无比。
老人冷冷说道:“秀才,你可知汉人之中俺最瞧不起什么人?”
施耐庵答道:“晚生不知道!”
老人说道:“俺最瞧不起那些衣冠楚楚、咬文嚼字的读书人,你,就算一个。”
施耐庵大惑不解:“自古读书知礼,治国安邦,老伯却瞧不起读书人,这是何故?”
老人连连摆头,说道:“什么知书识礼,治国安邦?古往今来,有几个读书人打下江山,又有几个读书人战死沙场?好端端一个大宋,要不是一个啃书本、写字画的昏君赵佶,要不是出了蔡京、秦桧这样的状元宰相,又何至于宗庙播迁,惨遭亡国之祸!好了,不提不提,说起读书人的坏处,俺浑身是气。告诉你,俺曾立誓,凡是胆敢闯进乌桥镇来的书呆子,俺是见一个杀一个,见两个杀一双!今日破例,你是从俺手下逃了性命的第一个!”
一席话说得施耐庵毛骨悚然,好一个怪老头!他不由得一揖道:“谢老伯掌下超生。”
老头淡淡地说道:“罢了!这可是看在你远祖的份上,也看在你说出了祖传秘籍下落的份上,你可休要自鸣得意!”
此时的施耐庵心在打鼓。适才为了从掌下脱身,胡乱说了那“秘籍”的下落,尽管那谎话编得巧妙,可眼前这古灵精怪的矮瘦老头可不是等闲之辈,万一他瞧出破绽,那可要大祸临头!他既然见着读书人便杀,何况我这个骗了他的读书人!
想到此处,施耐庵长揖到地,说道:“老伯,该问的问了,晚生该答的答了。章台虽美,难为栖身之所,梁园虽好,不是久恋之地,晚生告辞了。”说毕,仿佛逃离龙潭虎穴一样,拔腿便走。
老汉身形一晃,早已拦在面前,冷笑道:“莫忙,你这秀才为俺讲出了秘籍所在,功不可没,俺为答谢你,留你在此小住十日,尽情享受,十日之后,待俺取回秘籍,再放你离开乌桥。”言毕,不由分说,唤过两名彪形大汉吩咐道:“请这位秀才到观澜阁那间小屋里歇息十天。”施耐庵一听,脑子里“轰”地一声,几乎吓瘫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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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娓娓道来国仇家恨 依依离去茜裙寒月
“观澜阁”是乌桥镇有名的赏心娱性的处所,三面环水,一面用浮桥与岸相接,彤柱髹漆,画栋雕梁。一溜三间小屋。推窗临水,抬头闻莺,一年四季荇水荷风,风帘雾幕,的确令人心旷神怡。
施耐庵被留在这里,住进临水的一间布置雅洁小屋。只见香炉壁橱,琴剑花架,琳琅满目,床上珠帘锦帐,绣被绒褥,备极华丽。每日里两名头裹红巾,身系长裙的女教友端茶送水,服侍周到。然而施耐庵心中怀着鬼胎,时时想着那矮瘦老头临别的那席话,那意思很清楚,他已经作为换取那所谓“秘籍”的人质被软禁在这里,十日之后,倘若证实那本秘籍竟是子虚乌有,他施耐庵便只好自认晦气,引颈就戮了。
一想到此处,他如坐针毡,悔不该当时在那老人的巨掌之下直陈有“秘籍”,哪怕毙于当厅,也胜似此刻忧思焦虑、担心受怕。俗话说:长疼不如短疼,这软刀子锯心委实难以忍耐,哪里还有心思留连胜景。每日里望着那热腾腾、香喷喷的饭菜,捏着筷子难以下咽。一旦到晚,那绣被锦帐也仿佛成了荆棘,辗转反侧,难以成眠。他平生还未遭逢过这种度日如年的境遇,两天下来,早已忧愁得心瘁神疲了。到了第九天晚上,施耐庵难以入睡,爬起身走到窗前,四面眺望。天上的一轮皎月,眼前的粼粼波光,一齐映入眼帘,他不觉沉醉。此刻,他忽然心胸豁然开朗。想到这两日的烦恼煎熬,不觉失笑。人生自古谁无死?自己堂堂一个啸傲风月的读书士子,六尺高的须眉丈夫,为何把这生死看得如此认真?他又记起这几年的风尘遭际,有多少次死里逃生?多少回命悬一发?就拿几天前在那断崖之下,又如两日前,在那大龙头面前,几乎命在呼吸之间。此刻,有这等良宵美景,自己却戚戚然在生死之间感叹唏嘘,岂不可笑可卑?
想到此处,他大步走到桌前,将日间送来的好酒咕碌碌斟满一杯,走回窗口,举杯过顶,一时兴起,披发吟道:“人生苦短,对酒当歌。举樽邀月,三杯泪落。风荷动,纤纤影,柳梢摇,舞婆娑,且与皓魄作归依,聊将白莲比嫦娥。千里风尘,此生谁料,心在大漠,身老淮河!”吟毕,一口饮尽,大呼三声:“呜呼,大英雄,大豪杰何在?晚生施耐庵在此,愿与你一醉!”
忽然,耳旁响起一声清丽婉转的声音,吟道:
“劝君莫惜杯中酒,人生自当对酒歌,雄心化烟云,壮志空自多,若将热血寄婵娟,错、错、错!”
施耐庵听毕,不觉浑身清爽,酒意全消。他循声四顾,窗外只有残荷啸风,鱼跃清波,明朗的月色下,纤毫可鉴,哪里有甚么人影!难道果然是神仙下界,嫦娥临凡?他正在冥想,忽听得身后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不觉猛一回头,只见从窗口射进屋内的朦胧月色之中,立着一位衣袂飘飘的女子,一身素白衣裙,清丽绝俗,在水光月色的映衬之下,愈发显得婀娜娉婷,令人不敢仰视。
施耐庵一时还沉浸在忘形的境界之中,恍恍惚惚,不能自持。稍顷,那个仙人般身影款款问道:“施相公,你是人是鬼?”
施耐庵闻言一惊:是人是鬼?这是什么话?我施耐庵堂堂六尺汉子,有声有影,这个女子为何出言如此唐突?衣裙窸窣之声又起,那个身影走了几步,又说道:“你要是鬼,且在这里尽情领略良辰美景;你若是个活人,请快快离开此地!”
施耐庵默默凝视着对方,不及作答。渐渐地,他从恍惚的境界回到现实之中。那个女子的声音、步态,竟然是这般的熟识!惊喜之余,他不觉趋前数步,叫了起来:“啊啊,是你,花大姐,花旗首!”
那女子后退两步,制止道:“不要过来!你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而且,你此刻是人是鬼,尚且叫人猜详!”施耐庵驻足答道:“花旗首,晚生不是好端端一个大活人,你如何要咒我死?”
花碧云款款移步,围着施耐庵打量了一圈,依然呐呐地自语道:“不可思议,出乎意料!你怎么能活得下来?他杀过那么多的读书人,你怎么逃得他的手掌?!”
施耐庵忙问:“花旗首,你说的,敢莫便是那个矮瘦老者?”
花碧云点点头说:“嗯。他是当世第一位大仁大义大德大威的大英雄,又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王!他曾经发过誓愿,成事之前,他要杀死任何一个敢于闯进白莲教红巾帮总坛来的读书人。夺得天下以后,便要杀尽天下的读书人!”
施耐庵淡淡一笑:“哦,这一些,他已经都告诉过我。”
花碧云惊异地问道:怎么,他把这一些都告诉了你,最后,却又没有杀掉你?”
施耐庵点点头。
花碧云道:“哦,我明白了,一定是你的这身庄户人家的衣著,还有你的花言巧语骗过了他。”
施耐庵道:“不,我没有骗他,我第一句话便是:晚生钱塘施耐庵。”
花碧云道:“你真有胆量。他也是一个有胆量的人,一个气吞山河又铁石心肠、使人琢磨不透的人。”她猛地抬起头来,说道:“他,也是一个什么力量也改变不了脾气的人。施公子,你能从他手里活下来,真是当世奇迹!”
施耐庵问道:“请问,他,究竟是个什么人物?”
花碧云答道:“他么,就是你口口声声说着要去追寻的当世大英雄、大豪杰——刘福通。”
施耐庵诧异莫名,叫了起来:“什么,他便是红巾帮的首领刘福通?!”说着,他又记起了高踞在总坛正厅上的那个彪形大汉,问道:“那么,当日要处你极刑的那个大龙头又是谁?”
花碧云道:“这是白莲教太师父刘福通的智计所在。那个王擎天,只不过是刘大龙头的替身!”
施耐庵不觉恍然大悟。好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