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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僚的座上客要惬意,林琴南愿意这样,他一直深患浮名,时存畏天之心,常以布衣为荣,他在诗中说:“傲骨原宜老布衣。”
如今,他曾经居住过的芝麻街,真的成为了布衣之街,布衣得一街的人都不知道林琴南这个姓林的是什么人了。再不会有什么人会要他写的菜单去装裱成册了,要的话,也只会去找歌星影星签个名,卖个大价钱了。
萍水相逢百日间(1)
萍水相逢百日间
——在林白水故居前
肖复兴
从魏染胡同看完京报馆出来,到棉花头条非常近,中间只隔着一条四川营胡同。现在,在北京还能够顽固去棉花头条的,一定是看林白水的故居。否则,在北京多如牛毛的小胡同里,谁还有兴趣去找这样一条不起眼的胡同呢?
如今,铺天盖地的报纸很多,知道林白水的人不多,作为中国报业的先驱人物,其实即使到现在每一张报纸上都有他的影子。辛亥革命之后,北京城一份京报,一份社会日报,是非常有名的。京报的老总是邵飘萍,林白水就是社会日报的老总。两家老总离得这样近,如我这样只要走几步道就能够走到对方的报馆,彼此一定常常会有一番志同道合的交流吧?那时候的虎坊桥一带是很繁华的,居住在这一带的文人很多,鲁迅、孙伏园等都住在附近。文气相投,便把周围的民主自由的氛围,熏陶得有几分报纸刚刚印刷完后飘散的墨香。
引起我对邵飘萍,林白水他们两位前辈景仰的是,他们一样尊崇“说人话,不说鬼话;说真话,不说假话”的办报主张与人生信条;他们一样因此而为当时军阀所不容,乃至最后遭残杀。
不说鬼话和假话,要说人话和真话,看起来是多么简单的事情,但是,在无情而漫长的中国历史中,却一再证明着,并不是那么容易,而且,是得付出昂贵代价的。所以,有人曾对刚刚故去的巴金先生晚年提倡的“说真话”的主张不以为然,以为真话并不一定就是真理,说真话没什么了不起。哪里知道对于中国人,无论过去,还是现在,无论是一般平民百姓,还是文人乃至更高层人士,说真话,谈何容易。对于中国人,在缺乏民主的政治生活扭曲中,说真话,这样看似最简单的事情,变得非常艰难起来,因为,说真话,除了勇气,还要有全社会的每一个人都能够具有巴金先生那样自我解剖的精神。巴金曾经说过:“我相信过假话,我传播过假话,我不曾跟假话作过斗争……正因为有不少像我这样的人,谎话才有畅销的市场,说谎话的人才步步高升。”巴金先生真的是林白水先生的知音,可是,有多少人能够如他们两位一样呢?没有这样的精神,就别谈勇气了。
在中国,正如巴金先生所说的那样,说假话谎话可以步步高升,而说真话,是要付出昂贵的代价的。就是为了说真话,邵飘萍是1926年4月26日被杀,林白水是同年8也6日被杀,两人相隔不到一百天,所以,当时有“萍水相逢百日间”一说,如此的萍水相逢,可不是金风玉露一相逢,却一样的胜似人间无数,只是已经渐渐的被我们遗忘了。
如今,四川营还在,棉花头条却怎么也找不着了,它就应该紧挨着四川营的呀。
在两广大街上看到移动通讯大楼的建筑工地,问门口两位年轻的警卫棉花头条怎么走?他们指着身边的一条胡同告诉我就在里面。都走到它的跟前了,却没认出它来。
走进棉花头条,印象中应该在西边,但西边全是工地,占的地盘不小,移动通讯就是有钱。心里一阵犯起嘀咕。再往前走了几步,一块硕大的牌子立在围墙里面的工地中,赫然醒目的林白水故居重建工程图,画着彩色鲜艳的两座小院的房子,整齐得如同笔管条直的小学生,穿着崭新的衣裳排队站在那儿。我知道自己来晚了,但前些日子在北京晚报上还看到林白水故居的速写画,没有想到竟然已经早拆了。站在那巨幅图牌下,愣了半天的神,眼前喧嚣工地上,高楼的雏形已经矗立在空中,不知道在楼群包围中的这两个小院,以后会是一种什么感觉?坐在高楼里办公的人们,会知道林白水是什么人吗?凭窗俯视这两个小院,会不会感到它们像是高楼下的一个双黄蛋?
一位老太太走过来,问我:你这是找哪儿呀?我问她:棉花头条还有吗?
早拆了,从头条到上六条都拆光了,就剩下上七条了(棉花胡同除有头条外,还有八条和九条,其余二至七条有上下之分)。
她一定笑我,还找棉花头条呢?说完,摇摇头走了。
我也只好怏怏地走了,走到工地的大门前,又找那两个警卫,请求他们能让我进去看看。那两个警卫很不屑的对我说:看什么呀,什么都没有了。我不大甘心,问:拆得那么干净?一点儿东西都没有留下来吗?留下什么呀,就留下那么一块空地,现在堆放的都是建筑材料。
林白水是一个正直勇敢的报人,也是一个潇洒幽默的名士,记得他创办的新社会报得罪了军阀吴佩孚,被勒令停办三个月,三个月后,报纸重新开张,更名为社会日报,他在致读者词中说:“自今伊始,除去新社会报之新字,如斩首级,示所以自刑也。”如果他还活着,从故居望那高楼,该不会再幽默一把说是头上长头了吧,新社会报的“新”字前面应该再加一个新字,社会确实在日新月异。
据说,将林白水从棉花头条这里逮走的时候,他很从容。这里的房子,前一院是报社,后一院是他的住宅。《燕都丛考》引张江裁《林白水故居记》里说:因为“其地为秦良玉屯兵之所,兵卒违反军法者,就戮于此,孤魂无归,时出为祟。”所以,认为林白水住的这院子,“为燕市凶宅之一,卜居之,多不利。”张江裁和林白水是同时代人,又是福建老乡。不过,他说的对吗?即使不是凶宅,林白水就能够逃出此劫吗?其实,这是说真话所付出的代价,真话,有时候就是如此残酷地遭来性命之虞,比住凶宅还要可怕而不测。
萍水相逢百日间(2)
站在空荡荡的林白水故居遗址前,我想起这位中国报界的前辈的同时,再一次想起巴金先生,巴金先生说过:“人只有讲真话,才能够认真地活下去。”真的是那样的吗?我不仅产生怀疑,林白水不就是讲真话了吗,可是,他能够认真地活下去了吗?
几天之后,路过天桥商场,不禁又想起那天找林白水故居的情景。我知道天桥商场这块地方是民国时期的刑场,邵飘萍和林白水都是在这里被杀害的。不过,现在,又多少人还能够知道邵飘萍和林白水的名字呢?“萍水相逢百日间”,现在说起“萍水相逢”这个成语,都让我觉得沉重。
一街人头攒动,车水马龙。
2005年12月6日写毕于北京
棉花五条
胡同常能给我意外的收获,胡同无论长短,都像是缓缓展开的一盘电影胶片,总会有从来没有看到过的景物,或根本意想不到的人物出现,就像电影里突然出现节外生枝的跌宕,出现萍水相逢的惊喜,让我有一种隐隐的期待,像有了悬念似的。每一次去胡同出门之前,心里总要想,这一回,会能够碰上谁?
在棉花胡同五条的西口,我见到的第一个人,是一位小脚老太太,我只是向她打听路,没有想到她老人家就是胡同为我今天上演的电影的主角。她长得身材爽朗,眉清目秀,虽说满嘴只剩下一颗门牙,但仍然能够想象得出年轻时候一定是个美人坯子。
老太太很健谈,我是问她您是住这儿的老街坊吗?引起她的话茬子开了闸门的,她告诉我他们家住在这里100多年了,四辈人都住在这儿。她伸出干葱似的瘦削的四根手指,然后指着五条靠南把口的一个小商店说,我们爷爷原来就是在这儿开的一家油盐店的铺子,叫泰昌号。我们家一直就住在棉花胡同24号。我看出来了,泰昌号和24号原来是连在一起的,前店后院,一家子连做买卖带过日子,是那时的小户却殷实人家。
她指着五条路口把北的一个房门告诉我:这里原来是一个麻刀铺,开铺子的是一个罗锅,他有两个老婆。说起这一带来,老太太如数家珍。我继续请她给我讲古,她对我说,棉花胡同一共有九条,现在头条和上二条都拆了,其余的几条还在。早先年间说:人不辞路,虎不辞仙,唱戏的不离百顺韩家潭,说是唱戏的名角住在百顺胡